第四章 翠扳指(第44/60页)

二十三、洋人商船到口者须先禀明该处守口中国兵官方准入口;

二十四、大米不准出口;

二十五、凡货物运往外国者亦须加倍收税。

(侨析生:《京津拳匪纪略》。)

民间弥漫着的是美丽的幻觉,朝廷弥漫的是恐怖的现实:抓紧最后的时间杀人。

7月27日,一群步军统领衙门官兵来到太常寺卿袁昶的家,“诡言诸大臣在总署相候议事”。袁昶立即上车,官兵扯下车帘,便告之袁昶不去总署了,诸位大臣都在提督府。骡车颠簸着疾驶而去。袁昶的家人当时没有产生任何怀疑,但是,袁昶直到天黑也没有回家,一打听,人已经被关在了刑部。

比袁昶家人警惕一些的是吏部侍郎许景澄的家人。28日一大早,刚吃完早饭的许景澄还没把上衙门的官服穿戴上,仆人就送进来一张片子,说有个客人求见。许景澄说他要上衙门,没有时间见客人,仆人出去一会儿又回复:“客人说庆亲王请大人立即到总署,有紧急事协商。”许景澄嘟囔了一句。昨天散衙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紧急公事,是不是军事紧急了?于是立即出门。这时,机警的仆人拦住了他,说请大人的那位客人窥视内宅的神色令人怀疑,还请大人多加小心!于是,数个随从跟随许景澄上了车。许景澄的车刚出胡同口,立即被蜂拥而上的十几名营兵裹挟着往北而去。车内的许景澄感到方向不对,营兵们回答:“王爷召集会议改在提督,不在总署了。”车到提督府,营兵们让许景澄的随从们回去,说这里有人侍候大人,话说完,就把许景澄拥了进去,然后推进一间小屋,随后屋门被反锁。

正在疑惑的许景澄听见隔壁的小屋里有大声咒骂之声,仔细听,是太常寺卿袁昶的声音:“说我和许大人擅自改旨,证据何在?”他立即明白了什么,同时也糊涂了起来:改旨?改什么旨?

袁昶,一个清醒的、糊涂的、对国事认识深刻、对官场认识肤浅的、站在今天普遍的史观上着实无法评价的帝国官员——真真的是个性情中人。有人把他列入“和帝国主义穿一条裤子的中国人”和“庚子年代著名的汉奸”;也有人称赞他是个“真正的爱国者”,甚至有人说他“乃真勇者”,“最以气节学问著。”

袁昶以户部主事初登官场,任总理衙门章京,后以员外郎身份外放宁池太广分巡道员,又升江宁布政使。“戊戌变法”后,为总理衙门事务大臣,授太常寺卿。太常寺是专门管理皇家祭祀事务的机构,因为是个级别很高但没有什么实际功能的机构,戊戌变法时曾经被光绪皇帝下旨精简。变法失败后,这个机构又得到了恢复。三品官职对于袁昶来讲仅仅是级别的象征,他的主要工作是在总理衙门。他坚决主张镇压义和团,坚决反对对外宣战,立场从来没有含糊过。在满朝官员都被载漪的气势下吓得不敢出声的时刻,他一再上奏,鲜明地阐明自己的立场,史料中至今完整地留有他措辞激烈的“庚子三奏”。

6月17日,袁昶在写给朝廷的第一封奏折中坚决反对义和团农民们的种种破坏行为:“杀教民,乱秩序,扰民生”,“焚毁卢保铁路,京津铁路电杆,又毁京津至张家口电线,特别是破坏铁路和电线,此皆国家派员出内帑借洋款,集数十年之物力所经营,一旦焚毁千数百万巨资,深堪惋惜。”他要求政府“治乱国,用重典”,“凡遇头扎红巾,身系红带,持刀放火杀人之匪”,统统“密拿严办,就地正法,格杀勿论”。同时,他严厉指责姑息和纵容义和团的官员在“养痈贻患”:“该匪胆敢潜入京师,盗兵辇毂之下,焚毁教堂,攻击各使馆,纵横恣肆,放火杀人,震惊宫阙”,“京都为万国所瞻仰,气象萧索,一至于此。自有乱民不治,任其焚杀叫喊,实贻邻国之耻笑。”袁昶为此特别开列了应该“拿办”之人的“悬赏”的规格,价钱大得惊人:“缚献匪首所谓老师祖大师兄者,赏银二万两,立即超擢官阶。擒斩该匪团长一名,赏银五百两。余匪计首一级,赏银一百两。”应该注意的是,这样的奏折,是在载漪等帝国的大员已经把义和团引进了北京城,全城的官员都在“户户开门迎接”的时刻出现的。(袁昶的“三奏”,见荣禄致许应骙书:《庚子拳变始末记》,载《清代野史》卷一,巴蜀书社1998年9月第一版,第162~16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