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斯巴达(第8/15页)
它在斯巴达不是一个小小的角落,不是一个缝隙,而是一只可以到处插手的瘦骨嶙峋的手指。即使是新生婴儿也要被老人们的手指戳上一下。婴儿要通过长老们的判断来鉴别是否过于羸弱或者畸形,由于这样的人将来不能为城邦效力,因此长老们就会立刻下令处死他们。由于城邦为培养一个公民而投入的资源是非常可观的,所以绝大多数公民认为这样做非常合适。诚然如此,每个母亲都会很好地充当起优生学家的角色,用葡萄酒洗浴自己的孩子,人们认为这是检验癫痫症最为可靠的方式。哪有真正的斯巴达父母愿意抚养一个某天可能突然在一阵痉挛之中垮掉的儿子呢?毕竟提早经历一次丧子之痛要比将来冒着可能遭受耻辱的风险要好得多。通向麦西尼亚的大道从山脉上的一条峭壁裂缝旁边经过,此地名叫“阿波特泰”(Apothetae),也就是“垃圾场”,经考证这就是斯巴达人抛弃婴儿的地方。在这个地方,这些羸弱或者畸形的婴儿被抛弃到峡谷的深渊之中,并且受到诅咒,永世不能超生,这样就不再会让养育他们的城市蒙羞了。除了严格正式的行刑仪式之外,没有哪个民族能够如此冷漠地将生命抛弃。这些被抛弃的斯巴达婴儿没有任何得到赦免的希望——就像传说中居鲁士得到的好运那样。这些人必须死去,而且必须被眼睁睁地看到,以儆效尤。
毫无疑问,被丢弃在阿波特泰深渊之中的幼小骨骸所组成的“花格”(tracery),更有助于人们将精力集中于那些被允许活下来的孩子身上。斯巴达人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必须骄傲地意识到,自己从一出生就被选定为精英;反之,作为他们的监护人,国家对他们提出严格而令人畏惧的要求。据说,吕库古并未下令将改革的法令书写下来,而是将其铭刻在那些以之为生者的灵魂和身体上,这样每个人对别人来说都可以成为行走的法典。这样的社会管理方式如果从摇篮阶段开始实施,当然是完全可行的。那些柔软无力的婴儿必须要被塑造成坚强的斯巴达人。他们没有经过襁褓期,也从未在蹒跚学步时得到溺爱,更没有人纵容他们的奇思怪想。“给他们食物,他们就要吃下去,不能挑三拣四;怕黑或者过于依赖大人的习惯必须被完全纠正,任性和爱哭的毛病也要改正。”32毋庸置疑,斯巴达人的保姆以严厉尖锐著称,从来不轻浮多言。然而,这些严厉的人与城邦的教师组织相比,仍然要大大逊色。后者所承担的角色之重要在全希腊是绝无仅有的,甚至可以说超出一切其他机构。对于斯巴达人来说,为了塑造一个模范公民,在他们的观念中有一个怪异而极端的主张:建立世界上第一个全社会性的、由国家管理的教育体系。
这出于什么原因呢——这个体系甚至也向女童提供服务!表面上看来,男婴要比他们的姐妹们更容易遭受被抛弃到阿波特泰的命运,但并非如此,斯巴达人对女性人口的生命力也有同样多的关注。健康的母亲可以生出健康的战士。如同男孩们都被培养成为战斗者一样,女孩们则被培养成为未来的育种者。在外人看来,这样产生的结果与人们普遍接受的准则相比,在某种程度上有些怪异。在斯巴达,抚养女孩所花费的资源与男孩的一样多。令其他希腊人不理解的地方还有,她们也学习读写,而且她们并不像人们希望女人表现的那样谦逊,而是在言谈中表现出一种盛气凌人和好说教的风格,这样她们就能够很好地指导自己的孩子——这一点对斯巴达人来说意义重大。她们在公共场所抛头露面:参与赛跑,投掷标枪,甚至参加摔跤比赛。她们在跳舞过程中表现出极度的狂热,她们可以用力向后踢腿,用脚后跟踢打自己的屁股。而且,还有一点,通常会让那些多疑的外邦人觉得无法忍受——经过训练,斯巴达女孩们习惯于在体育活动中仅仅身穿最短小的内衣,在她们踢腿的时候下体的缝隙完全可见。最为可怕的是,有时候她们甚至喜欢裸体嬉戏。
许多关注斯巴达的人都幻想过:在阳光的照耀下,斯巴达的女性赤身裸体,身上涂满橄榄油,皮肤晒得黝黑。外邦人给斯巴达人的姐妹们打上“大腿暴露狂”33的标签,这让斯巴达人非常生气,他们会严厉地反驳道:“女性的裸体并没有什么让人感到羞愧的,也没有任何一点不道德的地方。”事实上,“人们鼓励头脑清醒和节制”,这一点与“热爱肉体的健美”34正好相互矛盾。虽然毫无疑问,斯巴达的优生工程被认为具有极高的地位,但是在训练场上向来闪耀着色情的光芒。未来母亲的最佳标准就是容易生育,斯巴达人会通过皮肤的光泽和乳房的形状来判断这一点。斯巴达姑娘们以其身体的美丽而著称,她们拥有长长的金发和优雅的小腿——这些都为判断道德是否高尚提供了现成的标准。一个丑陋的女儿一定会让她的父母受到惊吓,感到沮丧。人们在绝望中只能采取最后的措施。有一个婴儿带来了巨大且惊人的痛苦,她的保姆只能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将她带到海伦的坟墓前。在这座圣所的外面,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女人,抓住这个婴儿的头发。这个幽灵预言,此婴儿“将会成为拉斯第蒙最可爱的女人”35。时间流逝,这个女孩果然成为出了名的美人,最后成为一位斯巴达国王的妻子。这说明,海伦的灵魂仍然时常游荡在她的故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