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1944年5月28日,星期日(第15/19页)

但弗立克转念一想,全是女性又有什么不行?

他们已经来到兰斯的郊区地带。吉尔贝塔在一个围着高高铁丝围栏的低矮厂房旁边停下车,天色已晚。她把车熄了火。弗立克立刻去叫米歇尔:“快醒醒!我们把你抬到里面去。”米歇尔呻吟了一声。“我们得快点儿,”她催促道,“我们违反宵禁令了。”

两个女人把他弄下车。

吉尔贝塔指了指工厂后面的一条小巷。米歇尔把胳膊搭在她们的肩上,她们搀扶着他往前走。吉尔贝塔打开墙上的一扇门,这里是一个不大的公寓楼的后院。他们穿过院子,从后门进了楼。

这是一幢简陋的五层楼公寓,没有电梯,更糟糕的是吉尔贝塔的房子是在顶楼。弗立克指点吉尔贝塔该怎么抬,两人互相抓着胳膊,抬起米歇尔的大腿。他搂住两个女人的肩膀,就这样一直爬了四层楼梯。很幸运,楼梯上没遇到任何人。

到了吉尔贝塔的门前,几个人已经气喘吁吁。她们放下米歇尔,米歇尔勉强往屋里挪着步子,最后跌坐在一张椅子上。

弗立克四下看了看。这的确是女孩子住的地方,到处收拾得十分整洁、漂亮。重要的是没有人能眺望到这儿,这就是顶层的好处,谁也看不见屋里的情况。米歇尔在这儿应该很安全。

吉尔贝塔在为米歇尔跑前跑后,她拿来一个垫子让他舒服点儿,用一条毛巾轻轻给他擦脸,还给他找出阿司匹林。她很体贴,但有点儿瞎忙活,安托瓦内特也这样。米歇尔对女人有种影响,能让她们手足无措——但弗立克不会,这也是让他对她一见倾心的原因之一,他经受不住那种挑战。“你得让大夫看看,”弗立克决断地说,“克劳德・鲍勒行吗?他原来帮过我们,但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跟他打招呼,可他却装着不认识我,吓得几乎要拔腿跑掉。”

“他结婚以后胆子变小了。”米歇尔说,“但他会来看我的。”

弗立克点点头,很多人都愿意为米歇尔破例。“吉尔贝塔,去把鲍勒大夫接来。”

“我想陪着米歇尔。”

弗立克暗自叹了口气。吉尔贝塔这种人别的事做不了,只能送个信什么的,尽管干这种事情她也可能会弄出乱子。“请按我的吩咐做,”弗立克不容争辩地说,“我回伦敦之前要跟米歇尔单独待一会儿。”

“那宵禁怎么办?”

“如果有人拦住你,你就说去接大夫,这种借口能通融过去。他们可能跟你到克劳德家去,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他们不会跟到这儿来。”

吉尔贝塔不大情愿,但还是穿上羊毛开衫走了出去。弗立克坐在米歇尔的椅子扶手上,亲了他一下。“真是一场大灾难。”她说。

“我知道。”他咬着牙哼了一声,“军情六处就那么回事。那里面的人比他们说的多一倍。”

“我再也不会相信那些笨蛋了。”

“我们失去了阿尔伯特,我得通知他的妻子。”

“我今晚回去。我回伦敦给你再派一个报务员。”

“谢谢。”

“你需要弄清还有谁死了,谁还活着。”

“但愿我能办到。”他叹了口气。

她握住他的手,说:“你的感觉如何?”

“蠢透了。子弹伤在这么个不体面的地方。”

“那身体上感觉怎么样?”

“头有点儿晕。”

“你应该喝点儿东西。不知道她这儿有什么。”

“有苏格兰威士忌就好了。”在战前,弗立克那些伦敦的朋友让米歇尔爱上了威士忌。

“那个太烈了。”厨房就在起居室的一角。弗立克打开碗橱,让她惊讶的是里面竟有一瓶白标杜瓦酒,从英国来的特工总是随身带着威士忌,自己喝或者跟同志们分享,但这种酒不太适合法国女孩。橱柜里还有一瓶打开了的葡萄酒,这更适合让受伤的人喝。她倒了半杯出来,然后在酒杯里兑满自来水。米歇尔贪婪地喝着,失血让他感到口渴。他喝干了酒,然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