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1944年5月28日,星期日(第16/19页)

弗立克自己想喝点儿威士忌,但既然她没让米歇尔喝,自己再喝就不太好了。再说,她还要保持头脑清醒。还是等她回到英国的土地上再说。

她扫视着屋里的一切。墙上挂着几张浪漫伤感的画,屋里还有一摞旧的时尚杂志,但没有书。她探头朝卧室里望了一眼。米歇尔立刻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只是随便看看。”

“她不在家,这么做你不觉得有点儿失礼吗?”

弗立克耸了耸肩膀说:“不觉得。反正我要去趟盥洗间。”

“它在外头。下楼,沿着楼梯走到头,我想我没记错。”

她按他说的找到了盥洗间。在里面解手时,她感到有种东西让她心神不定,跟吉尔贝塔的公寓有关。她苦苦思索着,从不放过自己本能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止一次救过她的命。回到屋里,她对米歇尔说:“这里有些不对劲。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一耸肩膀,看上去不太自在。“我不知道。”

“可你有点儿着急。”

“也许是因为刚在一场枪战中受伤吧。”

“不,不对,是这间公寓。”这也跟吉尔贝塔的不安有关,跟米歇尔知道盥洗室在那儿,跟威士忌有关。她走进卧室,查看着,这回米歇尔没再责备她。她环视周围,在床边柜上放着一张男人的照片,长着跟吉尔贝塔一样的大眼睛和黑眉毛,那大概是她的父亲。床罩上有一个洋娃娃。角落里有个洗脸池,上面是一个镜子柜。弗立克打开柜门,里面有一把男人的剃须刀、碗和剃须刷。吉尔贝塔并非天真无邪,这里有个男人经常在这儿过夜,还把洗漱用具留在这儿。

看得更仔细一点儿,弗立克发现那剃须刀跟刷子是一套,都有精美的骨柄,她终于认出那是她在米歇尔三十二岁生日时送他的礼物。

原来如此。

巨大的震惊让她定在那里,一时动弹不得。

她曾怀疑他喜欢上了别人,但没想到他如此过分。现在,证据摆在这里,就在她的眼前。

她由震惊转而痛心。当弗立克一个人在伦敦独守空房,他竟然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她转身望着床铺,他们就是在这儿私通的,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这简直让她无法忍受。

接着她变得怒不可遏。她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她一直忍受着孤独寂寞——但他却完全相反,他欺骗了她。一股狂怒让她快要爆炸了。

她几步走到隔壁房间,站在他的面前。“你这个杂种,”她用英语说,“你这个肮脏堕落的杂种。”

米歇尔用同一种语言回答:“不要对我气着了你自己。”

他知道自己这种半吊子英语一直让她觉得可爱,但这一次没有奏效,她马上换成了法语说:“你怎么能为一个十九岁的蠢货而背叛我?”

“那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是一个漂亮姑娘。”

“你以为这么说就万事大吉了?”弗立克知道,一开始是自己吸引了米歇尔的注意,当时她还是学生,而他是教师,她在课堂上不拘礼节的提问吸引了他。同英国学生相比,法国学生显得更恭敬有礼,但弗立克天生不惧怕权威。如果是某个类似的人引诱了米歇尔——比如跟她不相上下的吉娜维芙,弗立克心里或许会好过些。可他看中的是吉尔贝塔,一个脑子空空,除了指甲油之外对什么都没兴趣的女孩,这让她受不了。

“我很孤独。”米歇尔可怜巴巴地说。

“我不想听你讲什么悲情故事。你才不是孤独,你是脆弱,不忠,背信弃义。”

“弗立克,我亲爱的,我们别吵了。一半的朋友都被杀了。你就要回英国。我们俩可能不久都会死,别生着气走。”

“我能不生气吗?我还不得不把你留在你那小荡妇的怀里!”

“她不是小荡妇——”

“别咬文嚼字了。我是你的妻子,可你在跟她同床。”

米歇尔在椅子里吃力地挪动着,疼得一咧嘴,他用那双蓝眼睛深沉地盯着弗立克。“我承认我有罪,”他说,“我是个卑鄙小人。但这个卑鄙的人爱着你,我请求你的原谅,仅此一次,以免万一我再也见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