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党争的发酵:山东巡抚之争(第5/9页)
在我看来,“义和团”这个名字的公开登场,是朱红灯的队伍自己改的,用一句我们熟悉的话来说——它是“人民群众”之首创。而它出现的根本原因是朱红灯和他的同胞们骨子里对“官”的向往和认可,也许“做官”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就是“革命性”还不太彻底。王朝历史上很多反“官”之人,一有机会,立马就变成另外一种“官”,很多反皇帝之人,一有条件,立马腐朽堕落,变成另外一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皇帝”。
那么朱红灯为何会知道“义和团”这个名号?这其实是并不奇怪的,既然两任山东巡抚都有过“改拳为团”的想法,朱红灯的队伍又时不时跟官府进行下“谈判”,就不可能不听到风声。而正如之前“扶清灭洋”的口号一样,积极“向官方靠拢”,给自己不合法的活动找件合法的外衣,这一直是基层百姓们的智慧啊。
袁世敦率兵包围了森罗殿,朱红灯侥幸逃出,就在逃跑过程中,已经“官化”的朱红灯“脱离群众”的作风引发亲信对他强烈不满,再加上逃亡途中大家都比较饿,分赃不均,亲信们竟然企图杀掉朱红灯。内讧中,朱红灯被手下人打伤逃走。11月21日,饥困交迫的朱红灯在茌平落到清兵手里,两天后(23日),清兵用重金收买了心诚和尚的外甥,心诚和尚被出卖落网,和朱红灯一起被押解至济南。
毓贤似乎成功了,义和拳两大著名头领都落在了他手里,能从根本上解决义和拳问题的一举多得的策略也有了,看来他能够在巡抚宝座上坐稳了,然而,毓贤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巡抚也不好当啊。
朝廷里先是有人弹劾他“纵兵开枪”,“剿”得过火,虽然毓贤把罪名推到了袁世敦的身上,但仍然被传旨申饬,而袁世敦连顶戴都没了(“营官袁世敦,行为孟浪,纵勇扰民,著一并革职”)。
没过几天(11月28日),又一道上谕来了,这次是指责毓贤偏袒拳民,“剿”得不力(“地方文武弹压缉捕俱不得力,巡抚毓贤又固执成见,以为与教民为难者即系良民,不免意存偏袒,似此因循日久,必至滋生事端”)。
再过几天(12月6日),毓贤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因为他知道了那个最后的结果,上谕:命山东巡抚毓贤来京陛见,以工部右侍郎袁世凯署山东巡抚。
上谕虽然没有明确撤毓贤的职,但这已经是变相地撤职。此时的毓贤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是袁世凯替代了他?
答案其实在比较早的时候就有了。
袁世凯被“运作”成山东巡抚
1899年5月——在毓贤刚刚上任一个半月之后,在荣禄的运作下,袁世凯率领刚刚整编为武卫军右军的小站新军离开小站,去山东境内搞了一场军事演习,这场演习自然有向当时企图侵占山东的德军展现武力的意思,但在另外一方面,这也是汉党集团为日后的“以袁代毓”埋下伏笔:只有我们的人才有维护山东地区政局稳定的实力。
两个月后,袁世凯干脆向朝廷上了一个折子(《强敌构衅侵权亟宜防范折》),进一步提出了对山东问题该怎么办,而第一条就是“慎选牧令”。什么意思?毓贤同志不正在山东巡抚的位置上干得好好的嘛,你还要“慎选牧令”,这是明摆着说毓贤同志不行?
老袁是荣禄的心腹,他既然敢这么说,必定是荣禄同意的了,而荣禄既然同意袁世凯这么上奏折,说明他也同意了把袁世凯安插到山东去取代毓贤。有了荣禄的暗中撑腰,原本只负责在小站练兵的袁世凯才敢对山东问题十分“热情”,他左一个建议,右一个提醒,出谋划策,指指点点,看来老袁俨然认为自己就是下一任的山东巡抚了。
关键时刻,还需要汉党大佬李鸿章出手。此时毓贤“招安收编”义和拳的想法已经引起了汉党集团的严重不安,李鸿章动用了他的洋人幕僚,暗中联络德国驻北京公使克林德,希望克林德出面代表各国政府向总理衙门施压——让毓贤赶紧下台!
最后洋人这边出面的是美国公使康戈尔。12月5日,康戈尔向总理衙门提出:“应该撤换毓贤,派一个能干的人去替代他的职位,以平息山东民教纠纷。”接下来,康戈尔甚至不点名地把推荐袁大人的意思都说出来了:“假如没有足够武力的话,可把天津操练得很好的军队调去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