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斯巴达(第5/15页)

早在公元前669年,也就是吕库古改革的初期,阿戈斯人遭遇过斯巴达人新式全民军队对他们的领土发动的侵略,而且曾经打败过他们。半个世纪之后,斯巴达人不断欺骗那些已经跨过边界的国家。在向北越过一条荒芜的山脉之后,这些来自拉斯第蒙的不速之客进入了一片肥沃开阔的田野和橄榄林,这就是泰格亚(Tegea)的领土,不幸的是这座城邦位于阿戈斯和斯巴达两国之间。尤其对于斯巴达人来说,泰格亚富足的农田就是令他们无法容忍的挑衅,在公元前6世纪上半叶,为了占据这里并将泰格亚人完全变成农奴,他们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兼并战争。入侵者得到了神谕的保证,很快就能够“在泰格亚平原上跳舞”21了,在这个神谕的鼓舞下,他们对自己的胜利信心满满,他们甚至还带上了测量土地的工具和为新奴隶们准备的镣铐。然而,这个神谕误导了他们:侵略被击退了,他们跳舞是因为沦为战俘,身披自己从斯巴达带来的枷锁,步履缓慢,不得不在皮鞭下舞蹈。

这对斯巴达人的自信心造成了严重的打击,以至于他们突然而且果断地改变了对外政策。他们开始发现征服并奴役整个伯罗奔尼撒半岛的目标过于自负,而霸权可以表现为多种形式。毫无疑问,必须奴役泰格亚人;尽管赤裸裸的侵略行为失败了,但是胁迫和威望的力量或许可以成功?斯巴达人运用他们惯有的奸诈和虚伪信仰的综合特点,以签订停战协议为名,适时地派遣一个代表团到泰格亚。他们得到消息称,在一家铁匠的院子中有一个奇怪的发现,似乎是一副骸骨的脊柱。斯巴达人敏感地觉察到大有文章可做,趁机利用这个惊人的发现。在他们的重赏之下,有人将骸骨挖出,偷偷运回斯巴达,展出之后重新安葬。人们发现这具骸骨不是别人——请鸣笛致意!——正是阿伽门农的儿子。显然,无法想象还有什么样的鉴定更能引起阿戈斯人的愤怒。斯巴达人对此事大加渲染确实有更为精明的目的。遗骸也许是从泰格亚偷来的,但是斯巴达在自己国土上奉祀遗骸,向伯罗奔尼撒其他诸邦公开表明自己重视而且尊崇古代的传统。它征服了麦西尼亚不久之后,打算将这座城市化为灰烬。原先那些表示纵然战斗至死也不愿屈服于斯巴达人、当他们的奴隶的城邦,如今为了免于遭受彻底毁灭而臣服了。确实,斯巴达人暗示这样会让他们焕然一新。对一个长期饱受对抗敌意煎熬的伯罗奔尼撒城邦来说,不必提及阿戈斯,斯巴达至少可以为他们提供一张保护网。可以设想一种更加糟糕的命运。公元前550年,也就是在“枷锁战役”之后几十年,泰格亚加入了这个可怕邻国建立并控制的联盟。

其他的城邦很快陷落了。和泰格亚一样,他们都在威逼利诱之下最终屈服了。斯巴达的“遗骸猎人”们游历到伯罗奔尼撒半岛最遥远的地方,搜寻其他英雄的遗骸,在某个散布着大量更新世猛犸化石的地方收获颇丰。斯巴达人想要建立一个拥有众多属城的联盟,仅仅依靠古生物学是远远不够的。即使以诸邦神话历史的传承者自居,他们也不会放弃在威吓与战争中保持狼群战术,早年的失败给他们改革的新式军队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但是并没有削弱他们对吕库古式体系的忠诚,反而让他们更加坚定地加以改进。他们用了100年时间将整个社会改造成一个杀戮机器,这赋予了斯巴达人一种少见但残暴的神秘特点。对其他各个城邦的重甲步兵来说,富裕的精英分子每个季节只不过将自己的甲胄从仓库中取出来,掸掸灰尘,他们只不过将战争看作一种仪式性的、致命的体育运动,这种想法非常业余。在战场上遭遇斯巴达人是最为可怕的事情。斯巴达可以在整个城邦进行动员,令人担忧;它的公民的主要目的在于迎击并消灭一切反抗他们的力量,这简直骇人至极。很多其他城邦的重甲步兵遇到了这样的敌手,宁愿逃跑也不想冒险一试。

斯巴达人精通各种战争形式和心理攻势,清楚地知道如何令敌人闻风丧胆。他们用高音鸣笛指引方阵前进的方向,他们步调一致的前进脚步使大地为之震动。当他们在战场上穿过飞扬的尘土前进时,人们就会看到一排排炫目的“铜墙铁壁”和猩红斗篷,22因为斯巴达人习惯于把盾牌擦拭得锃光瓦亮,而斗篷很可能是按照吕库古自己的命令,被染成鲜血一样的颜色。23向古代英雄致敬的令人战栗的战歌回荡在缓慢前进的队伍上空,这时,军官坐骑的马鬃在每个人的面前飘过,将领高声发出命令,方阵的歌声骤然中止。突然,一声嘹亮的军号划破寂静的天空。重甲步兵们加快脚步,压低矛头,然后向前冲去。但是队列不一定集中在一处,有时两翼分头进击,像牛角一样攻击敌人的两肋。作战的原则是不允许像业余军队那样放任个人单打独斗,这是斯巴达军事训练最为严格的教条。在别的城邦的重甲步兵看来,这种熟练的指挥简直到了诡计多端的地步。这座城市把它的公民训练成毁灭武器,因此认可它的伟大之处,觉得没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地方。所有人都承认:“同斯巴达人作战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