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斯巴达(第11/15页)

对于一个同类来说,“过度”是自己的敌人。在其他城邦中,穷人通常瘦得皮包骨头,而富人则常常被冠以“酒囊饭袋”之类的外号称呼,但是在斯巴达的情况完全不同。在其他的城邦中,精英人士常常纵酒狂歌,手舞足蹈,但在斯巴达从不这样。在斯巴达,只有奴隶们才会这样做。有时候,在同类们享用他们的伙食的时候,也会拉来一个希洛人,让他弯腰弓背,身披破烂的兽皮,头戴一顶丑陋的红点狗皮帽子,模仿野兽。为了令观看节目的主人们得到娱乐和受到启迪,这个不幸的人通常被灌下大量烈性酒,他必须拼命喝酒,直到实在喝不下,酒浆从口中溢出流到兽皮上为止。斯巴达人这时就会笑着命令这个奴隶跳舞。希洛人的双颊酡红,下巴上满是唾沫,身体摇摇晃晃,步履蹒跚,东倒西歪,直到最后昏倒在地。他的主人们这时会开心地向他身上扔骨头取乐。

平心而论,可以说在拉斯第蒙“能够找到自由和奴役的精髓”42。毕竟,这两方面互为表里。在阿尔忒弥斯神庙的墙壁上,那些青年战士和智慧老人的形象看起来要比他们周围其他老太婆、低能儿、野蛮人和怪胎的丑陋形象更加高贵。同样,对于集体餐桌旁边清醒的同类来说,他们接受任何严酷残忍的训练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到醉醺醺的希洛人倒在他们脚下的场面。斯巴达人既主宰着自己的身体和欲望,也主宰着大量奴隶的身体和欲望,他们是最标准的彻底自由的人,因为他们所控制的对象是最顽固而且最不愿降服的人。“他们拥有自由,是的——但是他们的自由并不是绝对的。因为即使斯巴达人也有自己的主人。而这个主人——这个主宰一切的主人——则是他们的法律。”43

祖先的声音

这种看上去完美的体制,(姑且不说它必然带来的仇外主义,)使绝大多数斯巴达人在面对外部世界时,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鄙视。一系列外交事故所带来的后果仅仅加深了他们的岛国心态。居鲁士的嘲弄所带来的羞辱并没有结束,反而愈演愈烈,公元前525年,斯巴达人发动了针对萨摩斯的海上侵略,这是一个强大的岛国,与波斯占据的伊奥尼亚隔海相望,这次侵略遭到了全面抵抗。从此以后,斯巴达人就不再冒险继续纠缠在爱琴海地区,大多数人都打算向东扩张。这样做要比仅仅在家门口附近巩固自己的霸权更为重要。但是如果将他们那些无人能比的战士大量派往海外,那还有谁来阻止希洛人突然发动的暴动呢?不能指望他们设想的那些盟友们。只有用一种严格的约束准则将他们联合起来,拉斯第蒙的安定才能有保证。这样,才能让伯罗奔尼撒的边界充当斯巴达国家的边墙。

伯罗奔尼撒虽然名为岛屿,但并不完全是“四面环海”44的地方。从斯巴达出发向北走四天的路就会遇到强大的商业城市科林斯,经过这里,穿越一条不到6英里宽的狭窄地峡,就会到达希腊本土各个城邦和山脉。斯巴达人虽然来自于伯罗奔尼撒,但也不能完全忽视这条地峡的存在。地峡以北的城邦中有一些像雅典和底比斯这样强大的城邦,这些强国是希腊权力角逐场上的主要玩家。斯巴达人虽然试图将自己定位为墨涅拉俄斯的后裔,但毕竟属于多利安人,而地峡以北多山的地方正是他们祖先的故土。雅典人和底比斯人曾经先后跨过关隘,来到群山环绕、散布在海岸线各处的低地,其中最为狭窄的通道仅容两辆四轮马车并排通过。此处被叫作“温泉关”,这个地名在斯巴达人中间能够引起强烈的共鸣,因为从这里抬头向西望去,隐约可见一座高峰,这就是欧伊铁(MountofOeta),正是在这座山上,赫拉克勒斯将自己献祭在一座火葬堆上,并在火焰中升天,加入了奥林匹斯山众神大家庭。欧伊铁山以南是一片以富饶著称的土地,这就是多利斯平原,多利安人的名字就是从这个地方得来的。在多利斯以南的地方还有另外一座高山,名叫帕尔纳索斯(Parnassus),这是一座溪流急促、沟壑纵横的山峰;在此山的西边有一个最为神圣的地点,这里的神庙受到斯巴达人更高的崇拜,程度超过他们对自己城市中任何一座其他神庙的崇拜,甚至在全希腊也是如此,这就是德尔斐(Delphi)。在德尔斐,空气纯净,可以从中得到神谕。人们相信,每年中有九个月的时间,阿波罗神会在这里居住。在整个世界中,人们只有在这里才能获得关于未来的启示和预言。在神谕深处,时间自身的面纱被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