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杂家(与张可为君合作)(第4/14页)

今夫仁人也,将何务哉?上则法舜禹之制,下则法仲尼子弓之义,以务息十二子之说。如是则天下之害除,仁人之事毕,圣王之迹著矣。(《荀子·非十二子篇》)

(二)《庄子·天下篇》之道术统一说

《天下篇》对于道术统一的看法,是道家的看法,与荀子的看法,颇有差异,《天下篇》以为各家皆有得于道术;荀子以为各家皆有见于“道”之一隅一偏。在此点《天下篇》与荀子似有相同处。但《天下篇》对于各家之态度,则与荀子大不相同。荀子评论各家,以为各有所见,各有所蔽,好像公允,与《天下篇》的看法差不多。但其实,他以为各家之所见,既都是一偏,因此一偏之见,反蔽“大理”,对“大理”而言,此所见即是蔽,所以说:“愚者为一物一偏而自以为知道,无知也。”从道术之观点看,各家之有知,正即各家之无知,只有合王制,顺礼义,才算有知。《天下篇》论述各家,有时也加以批评,却都以为是“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论惠施无此语,似乎也是表示看不上辩者之意。也许《天下篇》论惠施段是另一篇,如有人所说)诸子百家各得道术之一部分,“以自为方”。古来的道术是“天地之纯”,因纯故一。诸子百家,不见“纯”而裂道,则“往而不返,必不合矣”。但不合亦只得听其不合,而荀子则要用王制礼义以务息各家之说。这是道家与儒家的态度之不同处。

以下分三点来说明《天下篇》之道术统一说:

第一,《天下篇》所谓道术,是无所不包的“真理”。《天下篇》说:

“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曰:“无乎不在!”曰:“神何由降?明何由出?”“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

所谓“无乎不在”者,《天下篇》说:

不离于宗,谓之天人;不离于精,谓之神人;不离于真,谓之至人;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以仁为恩,以义为理,以礼为行,以乐为和,薫然慈仁,谓之君子。以法为分,以名为表,以参为验,以稽为决,其数一二三四是也,百官以此相齿,以事为常,以衣食为主,蕃息畜藏,老弱孤寡为意,皆有以养,民之理也。

其中天人,神人,至人,都得道术之体,故能“不离于宗”,“不离于精”,“不离于真”。圣人得道术之用故“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君子者,得于道术之末迹,故崇仁义,行礼乐,已不能算得道术之全。至于百官百姓,则更“日用而不知”矣。得道术体用之总全者,即《天下篇》所谓“古之人其备乎”。因为他“备”,故能“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这叫做“内圣外王之道”,又叫做“明于本数,系于末度”。本数即是宇宙万事万物之总原理,末度即是礼乐法制;对于这各方面所有的真理,即《天下篇》所谓道术。

第二,《天下篇》以为道术,“古之人”能全有之。所谓“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者是。这种道术,“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其大者精者,即是其关于本数者;其小者粗者,即是其关于末度者。以后之人,虽不能见道术之全体,然道术之“明而在数度者,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此所谓数即本数,此所谓度即末度。关于其末度,《天下篇》说:

其在于《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缙绅先生,多能明之。……《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

关于其本数,《天下篇》说:

“其数散于天下而设于中国者,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天下大乱,圣贤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以其有为不可复加矣”,“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天下篇》语)

但是比不得古之圣王,都是“不该不遍”的“一曲之士”。这些一曲之士,各得一察,“往而不返”,从其所得之一曲,“以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往而不返,必不合矣”。所谓“往”的意思,就是推衍上去,各家各得道术之一部分,把这一部分执着起来,推衍下去,他们即不会再合了。古人之大纯,后人再也不得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