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骑兵冲击战术的发展期(东汉到西晋)(第9/14页)

济有从马绝难乘,济问湛曰:“叔颇好骑不?”湛曰:“亦好之。”因骑此马,姿容既妙,回策如萦,善骑者无以过之。又济所乘马,甚爱之,湛曰:“此马虽快,然力薄不堪苦行。近见督邮马当胜,但刍秣不至耳。”济试养之,而与己马等。湛又曰:“此马任重方知之,平路无以别也。”于是当蚁封内试之,济马果踬,而督邮马如常……[85]

太原王氏家族和匈奴首领刘渊家族有世交,王浑对刘渊“虚襟友之,命子济拜焉”,刘渊在洛阳担任“任子”的时候,王浑多次向武帝推荐和称颂他。[86]刘渊之子刘聪也和王浑、王济父子交往颇深。王济曾带刘聪拜访晋武帝之子豫章王司马炽,二十年后,已是汉皇帝的刘聪俘虏了晋怀帝司马炽,双方还曾谈起此事。[87]王济在生活中也接受了较多游牧族的生活习俗,如喜食乳酪等奶制品。在面对东吴降臣陆机时,王济甚至以此炫耀:

陆机诣王武子(王济),武子前置数斛羊酪,指以示陆曰:“卿江东何以敌此?”陆云:“有千里莼羹,但未下盐豉耳!”[88]

和王济一样以驰马为乐的,还有一位外戚、名士杨济:

杜预之荆州,顿七里桥,朝士悉祖。预少贱,好豪侠,不为物所许。杨济既名氏雄俊,不堪,不坐而去。须臾,和长舆来,问:“杨右卫何在?”客曰:“向来,不坐而去。”长舆曰:“必大夏门下盘马。”往大夏门,果大阅骑,长舆抱内车,共载归,坐如初。[89]

王济和杨济的骑射技艺也颇受晋武帝司马炎赞许:

(杨)济有才艺,尝从武帝校猎北芒下,与侍中王济俱著布袴褶,骑马执角弓在辇前。猛兽突出,帝命王济射之,应弦而倒。须臾复一出,(杨)济受诏又射杀之,六军大叫称快。帝重兵官,多授贵戚清望,济以武艺号为称职。[90]

杨济为司马炎的杨皇后之叔,王济娶常山公主为驸马,他们和皇室都是姻亲,与晋武帝私交甚笃。[91]这种随意的君臣关系,和青年汉武帝与韩嫣、李敢等人形成的小圈子颇相似。《杨济传》中“帝重兵官,多授贵戚清望”这句,历来重视者不多,其实它反映了在玄学文化风靡士族阶层之时,作为皇帝和玄学倡导者的司马炎的另一面。[92]但晋武帝未能在士族中培养起彪悍、尚武的精神,可能因为他偏爱让贵戚去立军功,而不是让立军功者成为贵戚。对于那些已经享受到各种特权待遇的高级士族,普遍缺少改变命运的动力,少有人看重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参见本书第二编的晋灭吴之战)。生活在洛阳的匈奴上层贵族如刘渊、刘聪等也在尽量汉化、士族化,他们被西晋高层接纳,更重要的是凭借其阶级身份而非民族身份。王济死时年四十六,西晋王朝正当统一升平之时:

及其将葬,时贤无不毕至。孙楚……向灵床曰:“卿常好我作驴鸣,我为卿作之。”体似声真,宾客皆笑。楚顾曰:“诸君不死,而令王济死乎!”[93]

王济只是西晋士族中昙花一现的异类,晋武帝晚年也沉溺于酒色无所作为,西晋上层由此错过了一个吸收游牧族鲜活、勇武的文化改造自身的机会,即陈寅恪所谓“取塞外野蛮精悍之血,注入中原文化颓废之躯”[94],士族阶层的腐朽堕落终于酿成西晋王朝瓦解,游牧族入主中原。

八王之乱中的具装骑兵

晋武帝之后的惠帝(290—306年在位)智力低下,宗室诸王掌握各地军权,互相间矛盾加剧,终于演化为争夺朝廷控制权的内战。战争从301年到306年,历时五年之久,主要发生在以京师洛阳为中心的中原地区。下面讨论骑兵在这五年内战中的表现和作用。

惠帝时期的诸王内战中,骑士和战马都披铠甲的冲击骑兵—“铁骑”日益成为陆战主力。当时第一支投入战争的铁骑部队,来自301年控制洛阳朝廷的赵王司马伦,为对抗驻扎邺城的成都王司马颖进攻,遂派出军队迎战,史载这支军队“精甲耀日,铁骑前驱”[95],应属驻守京师的禁军。因为各将帅互不统属,各自为战,被一战击溃,成都王颖成功进占洛阳。

当时黄河下游的冀州地区分布着大量官牧场,冀州刺史李毅服从司马颖领导,这些牧场都在成都王颖的控制之下,应当为他提供了很多骑兵。击败赵王伦之后,司马颖也很快拥有了自己的铁骑军队。303年司马颖进攻控制洛阳的长沙王乂,其部下将领发生内讧,陆机逮捕了孟超属下的一名军官,“超将铁骑百余人,直入机麾下夺之”[96]。这些铁骑在战争中的表现,史书却没有记载。另一位控制关中的河间王司马颙麾下也有较多骑兵,因为关中紧邻羌胡地区,历代朝廷都有从羌胡中征调骑兵的习惯。就在成都王颖进攻赵王伦时,司马颙也投机倒向成都王颖一方,派出一支铁骑部队接应。不过这支部队刚行进到潼关,司马颖一方就已经占领了洛阳。[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