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蒙古大夫(第15/23页)
两人缓步走向前方一片草坡,这时夕阳西落,草坡染上一层金黄色,有如在青草地上铺了一床金纱帐,远方的山影林影都成了紫色,深浅不同的、忽红忽蓝的紫光把深谷妆点得炫丽而神秘。傅翔和阿茹娜两人站在草坡上,头顶着金色光环,身披着紫色衣袍,缓缓地移动。远处有些羊群的咩声,林子里偶而几声鸦鸣,两人携手走到坡顶,四面不见人踪,羊咩及鸦鸣从远距离外送过来,听在耳里比寂静无声更寂静。
傅翔握住阿茹娜的手,原是有个支撑,渐渐他愈走愈稳,但他舍不得放手,阿茹娜也没有抽手,他们就手牵手走上坡顶。傅翔看到前方有一处天然大井,井口正冒着蒸气,在夕阳映照下染成一片粉红色的烟雾,极是美丽。阿茹娜道:“就是这座井终年冒出暖气,是以谷里气温四季如春,植物特别茂盛。”
傅翔终于明白了,他指着身后远方的山巅道:“我就是从那边的绝崖落下,那中间有一段四面皆是石壁,便如一个大烟囱,谷中热气上升,老鹰只要寻到这股气流,不用振翅也能飞翔,我也是靠着模仿老鹰,才没有当场摔死。”
阿茹娜道:“这深谷中住了数十户人家,大都是从各地躲避战乱逃来的蒙古人,多年来在这里放羊种药草,过着与世无争、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傅翔道:“你们家从何处搬来?”
阿茹娜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咱们家是蒙古塔塔儿氏族人,原来住在大都,大都战败后,没有逃到漠北的蒙古人,尤其是一些汉化较深的家庭便向南逃离。此地虽在少室峰下,由于是个深谷,平时军队不会来这里,反而是块清净土,也就住定下来了。傅翔,你从那里来?”
傅翔每次想要叙述自己的来历,便感到一阵刺骨铭心之痛,家庭的惨局,逃亡的艰苦,加上一连串错综复杂的遭遇,当真是欲说还休。但此时身旁这位美丽大方的蒙古女子相询,他却是极愿意好好对她倾诉,只是太多的细节说来话长,他只能简单地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只把祖父和师父的姓名隐去,然后就谈到如何卷入天竺武林计画夺取中土武林秘笈的种种,一直说到如何被天尊、地尊联手打落山巅的经过。
阿茹娜静静聆听傅翔讲身世,心情跟着情节起起伏伏,一直到傅翔跌落深谷,她的手紧握着傅翔,脸孔因紧张而涨得通红。傅翔轻拍她的手背,道:“幸亏遇上你们一家,也是奇遇中的奇缘了。”
阿茹娜道:“我爹爹原是元朝的将军,负责辽东一带的防务,妈和我住在大都,一年也见不到爹爹几次,后来他在一场战役中殉国了,妈妈险些要自尽随他而去,那时我还只有八岁。为了抚养我长大,妈终于还是活下来,带着我在大都行医为生。我外公是蒙古有名的大夫,可惜在我出生前就早逝了。大都城破后,妈带着我逃到这里,才遇上巴根这孩子,咱们原不是一家的。”
傅翔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遇上巴根的呢?”
阿茹娜道:“巴根随着他母亲从大都逃来,他的父亲是个皮货商人,颇有一些家私,带着钱财逃难却成为祸根。听说一个同行的伙计在路上谋害了巴根的爸,抢走了他随身的金银,巴根的妈只好带着他一路行乞,就在这深谷外,遇着了明朝北伐部队里的散兵游勇,三个军人把巴根的妈强奸了,事后巴根的妈把孩子托给一同逃难的邻家,她便割喉自尽了……”
听到这里,傅翔怒气填膺,阿茹娜虽不是第一次讲这故事,仍然泪流满面。傅翔道:“后来呢?”阿茹娜道:“经此一事,巴根就变得有些傻了。他随邻家逃到谷中,那邻家的大娘嫌他傻,便不要巴根了,巴根就变成了孤儿。”
傅翔道:“是你母女俩收留了他?”阿茹娜摇头道:“这孩子不知是个性倔强还是脑子傻了,他不肯跟咱们住,宁愿在你养伤的那间茅草房后面,一间堆杂物的破房中过夜,你不看他弄得自己像个小叫花子。”
提到小叫花子,傅翔忽然想到丐帮的红孩儿朱泛,便微笑道:“他日若是有缘,我可以替巴根找个好师父,教他上乘武功。”阿茹娜喜道:“那敢情好,巴根学了武功就不怕有人欺侮他了。那你要快些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