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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工作?”

“他们已准备展开雨居寺和圣寺的经文校勘,并打算把勘正统一后的隐修佛典翻译成英文。”

这可是重大的学术进展。在漫长的山居岁月里,大髻智长老定已完整参透了经文。

“真理即是永无止境的探索之途,宋先生,人的短暂一生怎么能够完全参透它呢?每增一岁,我就愈发感觉过去之我的虚妄和染着[1]。也许要等到自己的肉身与虚空合为一体时,才能真正理解其中奥义吧。许多世间的无明者都受困于种种有情[2]的羁绊,执著于贪嗔痴的恶念,那都是因为缺乏生命智慧使然。个人的智力或者努力固然重要,但只有开阔而慈悲的胸怀才能扎实地生出智慧之根。只有少数人能达到这个境地。瞬间的抵达,随后归于寂灭。从这点来说,阿难代表着仁爱忠诚,而富楼那远赴蛮僻之地救治病人、教授民众识字和耕作的传教方式代表着佛教僧侣积极的作为,这两位是佛陀教义身体力行的贯彻者,也是我辈永远的榜样。”

宋汉城颔首称是。

直子在一旁倾听着祖父和宋汉城的交谈。长老的每一句话,都如泉水流入了她的心中。

但此时,她心里还有几个悬疑:当初WASEDA SOCIETY聚会中泄露演讲内容的人是谁?拉瓦纳秘密洞窟里那个档案文件箱以及秩父宫亲王的亲笔信函和嘉奖令是否确实如中村所说真的存在?还有,当前事件的幕后人物又是谁?直子的父亲高木圆仁的地图是从谁那里得到的?

都是前尘往事了。但是直子必须听到祖父的亲口证词。

大髻智长老沉吟半晌,终于以当事人的身份说出了当时的实情:“透露这个研究发现的人正是我。”

直子和宋汉城又是一个意外。

长老继续说道:“我当年探索隐修教义的劲头可真是十足。出于某种学者的自信,我致信给时任外务省文化事务部部长的坪上贞二先生,他是你曾祖父多年的好友,也是知名的教育家和学者,希望由他提供帮助,与英国方面共同推进在印度、尼泊尔和东南亚地区的实地调查。我寄托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这一研究项目能够增进日英两国间的互信,天真地以为共同的文明遗产可以弥合不同国族间的分歧。

“坪上贞二先生很重视此事,因此,在他调任驻泰国大使时,通知我一切已准备就绪,‘日暹协会’很感兴趣,他们将促成此事。此时,日本还未向英美宣战,但形势已不容乐观。我在忐忑的心情中出发前往曼谷,却没有预料到后来引起的后果。去曼谷之前,我顺路到朝鲜、中国内地和东南亚一带旅行,旅途所见却让我感到极度的失望和恐惧:佛经中琉璃王灭绝释迦族的历史仿佛就在眼前发生,而扮演征服者的是我的国族同胞。而且一路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日本僧人的身影,无论什么宗派都有,在前线的军队中也有。到曼谷后,我对明治以来的国体信念,对佛教研究的目的开始产生了动摇。

“考察队第一次进入丛林后所遭遇的长老自焚,以及劫掠拉瓦纳寺宗教圣物事件的发生,包括考察队的秘密使命,让我陡然醒转了过来。在拉瓦纳寺的长老交托他的僧衣之后,我便发愿保护隐修寺。”

“当时发生了什么,让您决定就此归隐丛林寺庙?”宋汉城问。

“广岛、长崎核爆以及天皇发布停战诏书后,秘密洞窟的守军开始撤离。他们的长官寺内崛雄大佐听从了我的劝告,没有将它炸毁,而是自行封闭了洞窟。我随他们一同撤到了安隆汶的另一个洞窟,等待撤退命令。我们遭遇了盟军,此后就作为俘虏被遣送到了曼谷。日侨撤退的轮船已停在曼谷港外,我们被安排在第一批返国的人员名单内。出发前夜,我一个人在码头踯躅良久,终于下定了进入丛林修行的决心。我选择了这条解脱之路,愿为天下苍生的劫难和我自己犯下的过错而苦行忏悔。”

说到此处,长老的目光中流露出了真挚的感情。沉吟片刻,他又继续说道:“因此,我不奢望做什么高僧大德,或成佛成圣,惟愿以一人之力,保存佛陀的真实遗教,不使他的教义消失于人间。时运乖戾,我只是人世间一个卑微的传递者而已。若果如此,直子,我就感到非常快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