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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尔石寺经文与柬埔寨拉瓦纳的洞窟经文内容几乎完全一致,它们都按照古老的‘九分教’体系编制,非常简洁明了,且易于记诵。因此,我们可以推定这两部佛典必定同出一源。十四世纪释迦族的一支向东方逃亡流徙时,必定派出了熟记经文的部族长老随行。至于两者的具体联系,尚有待于学者们继续进行深入的考证与研究。而现在看来,一世纪末大乘学者龙树在其著作中所引用的很多说法极有可能也出自隐修佛典,很多佛教史书都记载了他在雪山寺院研习佛典的事迹,这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此外,关于提婆达多的公案,关于佛所说法以及早期佛教的原始面貌,以及佛教史中的很多悬疑之谜,我们或许都能从中找到极有价值的线索和启发。不管怎么说,尼泊尔石寺的发现,在实物发掘方面已证实了早期隐修教义的存在。公元前二十九年在斯里兰卡马塔勒灰寺举行第四次结集时,上座部僧众第一次将巴利语佛典刻写在了铜片和贝叶上。而北方的隐修部派几乎与他们同时完成了从口耳记诵到文字记录的过渡。”
这个瞬间,宋汉城头脑里很多的学术疑问得到了解答。他也顿悟了中村在刚从暹粒监狱里被解救出来时对他所作的预判。在后续展开的针对各个部派佛典文本的比较研究中,他们已然获得了一个新的参照系统,未来一定还会有新的发现。是的,他打算一回到加德满都,就立即致电中村。
他要加入到那些追溯原始佛教的信念坚定者的行列中去。而这个古老石寺的地窟既是他和直子此次探索轨迹的暂时终点,也将是他个人学术生涯的一个新起点。他举起放在地面的一盏油灯,沿着碑石间的通道,开始仔细辨识起了碑文。
等他回过神来,长老已不在身边,地窟里也不见他的踪影。回头一看,直子正微笑着看定他,似乎很鼓励他一个人钻在这些古代碑石里。
“长老说,不,祖父说让我不要打扰你,他先到寺外去监督僧人们的工作去了。”
既然如此,宋汉城又在地窟里逗留了好一会儿,这才和直子一同走出了石寺,重新来到外面这个空旷寂寥的外部空间。日光晃着他的眼睛,令宋汉城觉得恍如隔世。
长老见他们走了出来,离开了修补石墙的僧众人等,脸带笑意地迎上前来。
“到目前为止,你们可是惟一参观过圣寺的游客。”大髻智长老打趣道。
两位访客和僧人们一起共进了午餐,餐食供养每日由村民们按时送来。今天因为有客人到访,按照老村长的嘱咐,做得特别丰盛:扁豆、马铃薯、蔬菜与米饭拌在一起的豆饭、蔬菜汤、安娜普纳山区的特色馍馍和面饼,外加奶茶,另外还从向导家里拿来了咖啡。
圣寺旁的僧舍里,大髻智长老、直子和宋汉城三人在饮茶。
若说有什么从日本带来的生活习惯,这大概是惟一还保留着的嗜好了。他们饮的是山区低地农民种植的尼泊尔红茶。
狭小的僧舍里,靠墙是一排用条石搭起的书架。长老的僧舍别无他物,却保留了他当时留在曼谷的大部分藏书。长老在操持圣寺事务的同时,看来并没有放弃学术研究。
直子向祖父讲述了中村失踪后所发生事件的全过程。长老凝神细听,不时还穿插提问,早年学术生涯练就的敏感还保留着。虽然须眉皆白年事已高,他的思维却仍然很敏捷。
这是奇妙的对话,他们几个如话家常般娓娓而谈。长老并没有端出一般出家僧人常有的那种刻板拘谨的作派,而是以长辈应有的关切详细询问了直子家中的情形,也问到了直子父亲高木圆仁的情况。当听到直子说圆仁患病正在住院,还当即嘱咐她回去后好好服侍父亲。他也预料到高木圆仁会赶来尼泊尔看望他,因此特别写了一封信让她带回日本,并要她确保自己的父亲身体无碍后才可成行。此后,长老又和宋汉城聊起了有关佛教学者的许多旧闻。
“您一直和圣典会保持着通信往来吧,他们是否来过这里?”宋汉城问道。
“这次你们来,也是圣典会委托了毕莱博士转告我的。荷默教授、本特利教授、夏洛特夫人,还有小坎宁安一直想在圣寺举行圣典会的年会,但我们是个贫穷偏僻的小村落,条件可真的不怎么样。而且,在此之前也并非隐修教义出世的时机。现在,你们到访之后,我倒也想请他们来一次呢。为了纪念与史梯德先生、宋巴迪长老、中村增造先生的友谊,也为了圣典会下一桩重要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