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秃顶的收藏家(第5/7页)

那三个家伙要回来吃午饭的,所以我没有多少时间可等了。我知道我没办法逃出,所以等待就是自取灭亡。我要是有斯卡德的那种坚毅就好了,但我没有。我情愿坦白承认,我没有什么坚强的意志。我之所以还在坚持,仅仅是因为我非常气愤。一想到这三个可恶的间谍将要怎样收拾我,我就血液沸腾起来。在他们结束我生命之前,无论如何我也要拼一下,将他们哪个的脖子扭断!

我越想越气愤,最后不得不站起来,满屋子走动。我摸了摸窗户,都上了锁,没法打开,只听见外面母鸡在太阳下的咯咯叫声。我又摸索地上的木箱和口袋,木箱也打不开,口袋里则装满了狗食一类的东西,散发出肉桂似的气味。当我沿着墙边转时,忽然摸到墙上有一个把手,再试了试,发现这里有一个壁橱,在苏格兰叫做龛柜,也是锁着的。我握住门把摇了摇,门很单薄。我想,没有别的办法,就试试打开这扇门看看吧。于是用裤子背带缠住门把,用手握紧,全身往门上一使劲,那门哗啦一声开了。我怕响声惊动了门外的看守,屏声静气地等了许久,见没有动静,才动手探看壁橱里面的东西。

里面架格上放着许多看不清的东西。我从裤袋里摸出几根火柴,擦着了当亮子,火光只亮了几秒钟,但我已看清了一件东西:一层格子上摆着一堆手电筒。我拿起一个,发现还能使用。

有了电筒,我便再查看其他东西。里面有许多瓶瓶罐罐,都盛着气味怪怪的东西,想来一定是用来做什么化学试验的。还有一卷卷细铜丝和整盘整盘的油纱线,以及一盒雷管和许多导火索。最后,在架子的最里面发现了一个结实的大纸盒,纸盒里又装着一个木盒。我设法把这个木盒撬了开来,里面是六七块小灰砖似的东西,每块约有两三英寸大小。我取出一块,发现用手一捻就松散掉渣了。我又闻了闻,舔了舔,然后坐了下来思量:我多年采矿工程师不是白当的,我可以断定,手里拿的正是烈性的硝酸甘油炸药。

用这么一小块,我就能把这所屋子炸毁。我在洛德西亚用过这玩意儿,知道它的厉害。但问题是我知道的并不完全,不知道应该装多少药,怎么装配,也不知道如何定时。因为我虽然用过这种炸药,知道它的威力,但并没有亲手操作过。

但这是一个机会,我唯一的逃生机会。虽然非常冒险,但如果不冒这个险,那后果肯定就是死亡。我估计,如果我点燃炸药,十之八九会连自己也炸飞上天;但如果我不这样做,那今天晚上我则百分之百会被埋在花园中一个六尺见方的土坑里。事情就这么摆着:做和不做,前景都很可怕;但做了,总还有一定的成功机会,对我本人,对我的国家,都是如此。

想起斯卡德瘦小的身影,我下定了决心。此刻正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因为我从来就做不了这种生死的决断。我努力鼓起勇气,咬紧牙关,强压下心中涌起的一股股恐惧,排除一切杂念,想象着我只不过是去做一个简单的嘎福克斯节[2]焰火试验吧。

我取出一个雷管,接上一根几尺长的导火索,然后掰了大约四分之一块硝基炸药,把它塞进门边地上的一个裂缝,再把雷管接了上去。据我所知,屋里一半木箱大概也都是炸药。我想,既然连碗橱里都是烈性炸药,地上的木箱里还会没有吗?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一旦引燃,不仅是我,还有那些德国仆人,连同周围一大片地方,就都要随着一次壮观的爆炸,一齐崩上天去了。

还有另一重危险,就是爆炸可能会引爆壁橱里其余的硝基炸药,因为我已忘了如何使用这种炸药了。不过,如果你光考虑各种可能的危险,那就什么事也干不成了。危险是巨大的,但我必须铤而走险。

我弯腰躲到窗台下面,伸手点燃了导火线,我静候着,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到走道里大皮靴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还有门外母鸡悠闲的叫声。我已把自己的性命交付给了造物主,不知道五秒钟后我将魂归何处……

突然,一股热浪从地面腾空而起,灼人地悬在空中一刻,接着,我对面的墙壁上亮光一闪,墙壁化成了碎片,然后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巨响,把我的脑袋都震昏了,只觉得有东西掉了下来,砸在了我左肩头上,然后我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