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秃顶的收藏家(第7/7页)

这时,另外一件事情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座农舍差不多是在整个荒原隆起的最高处,而这片荒原又是在高原的顶上。所以除了八九公里外的大山之外,这里就是附近最高的地方了。而真正的最高点,我前面提到过,就是坡顶上的那一大丛树林。这树林大部分是杉树,间杂着些梣树和山毛榉。我站在鸽房顶上,差不多和那些树顶处在同一高度,能够看到树林的另一边。我发现那树林不是整个一片,而只有一圈儿树木,中间则是一个椭圆形的草坪,非常像一个巨大的板球场。

我一下子就猜到这是什么了:这是一个飞机场,一个秘密的飞机场!这个地方挑选得实在高明,一架飞机降落时,不知情的人会以为这飞机是飞到树林后面的山那边去了。因为这地方处在覆盆状高地中央的顶端,所以从坡下面任何一个方向观察,都会认为飞机飞到山后面隐没了。只有离得很近的人才能明白,那飞机并没有翻过山头去,而是降落在了树林中间。要是有人站在更高的山上拿着望远镜看,当然很容易发现真相。但高山上的牧羊人哪会有望远镜呢。我从鸽房顶上远望,看见更远处是一线蓝色,明白了那是海洋。我一下子满腔愤怒:狡猾的敌人竟已经在这里建立了秘密塔台,监控着我国的水上航道和海防!

我继而意识到,如果刚才那架飞机飞回来,十之八九会发现我。所以整个下午我都低低地躺着,不断祈祷黑夜快快降临。终于,太阳落到了西面的高山后边,薄雾笼罩了整个原野,我的心情才轻松了。那飞机来迟了。当我听见飞机的声音,看着它滑落进树林时,暮色已经很深。那大屋舍里灯光明灭,人们出出进进,然后,黑夜降临,四周一片寂静。

感谢上帝,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下弦的月亮要很晚才会升起。我渴得再也熬不住了,估计近九点钟,我开始从房顶往下爬,仍然非常艰难。刚下到一半,就听见大屋的后门开了,一束灯光照在了磨坊的墙上,我马上停住,艰难地吊在紫藤上,心里祷告:这人可千万别到鸽房这边来。过了一会儿,灯光熄灭了。我才轻轻地下来,落到了院子里坚实的地面上。

我伏在地上,在石头堰墙背后往前爬,一直爬到了围绕着房子的树木边。要是我懂得飞机,我一定要把那架飞机搞得不能动弹。但我心里明白,恐怕任何尝试都无济于事,所以只好放弃。我很肯定,大房舍的周围一定有某种警戒设施,所以我小心翼翼地爬着穿过树林,用手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前方的地面。果然,不一会儿,我就发现离地半米处有一根铁丝,要是绊上它,肯定会触发屋子里的警铃,那我就别想脱身了。

往前一百多米,我在小溪边又发现一根安放在那里的铁丝。过了小溪便是广阔的草原,只几分钟,我就没入了深深的欧洲蕨和石南丛,然后沿着给磨坊供水的那条水沟钻进峡谷,再拐上峡谷里一个隆起的山坡。十分钟后,我终于来到了那眼泉边,我一头扎进泉眼里,把甘甜冷冽的泉水喝了个酣畅淋漓。

但我没有在这里停下。我接着跑,一直跑到了离那可恶的房子很远很远的地方。


[1] 英国作家狄更斯名著《匹克威克外传》中的人物。——译者注

[2] 苏格兰地区的一个狂欢节。——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