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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最大的进步是在落后!

——苏维埃的麻木是世界上最进步的!

——我们的落后是我们最大的军事机密!

——如果我们连自己的意图及能力都不清楚,又如何能清楚你们的?

——真正的敌人是我们自己的无能。

下一页是一首诗,几句鬼才知道从什么地方抄来的话:

曲折弯转,

何处去?

是去或来?

蛇行痕迹?

尼基这会儿再也读不下去了。他愤愤地走到窗口,底下是一个阴暗的中庭,地上堆满了垃圾,无人清理。

“哈瑞!我想这人准是一位思潮如泉涌的文字艺术家,是一位长发披肩、沉迷于迷幻药、放荡成性的天才,而她呢!也昏了头,为他牺牲自己,他们那种人都是这样的。”

她很幸运,因为房间里找不到莫斯科市的电话号码簿,否则他真要打电话臭骂她一顿。

为了要再平添几分怒气,他又拾起了第二本笔记,指头蘸了点口水,带着轻视的眼光一页页翻了过去。猛然之间,他翻看到了一些图形,顿时脑海呈现一片短暂的空白,好像电影突然中断,银幕上呈现一片白光的景象一样。此时,他诅咒自己为什么会生为一个性急又冲动的斯拉夫人,而非冷静平稳的英国人。他又往床上坐了下来,不过这一次是慢慢地坐,就好像床上有人躺着,一个因他贸然谴责而受到伤害的人。

如果撇开文学不谈,尼基对与技术有关的事情倒是极感兴趣。即使看不懂文字部分,他还是可以整天抱着几张数学公式仍兴味盎然。就像他第一眼看到卡佳,就知道眼前是个高雅出众的女人一样,他一眼就认出这些图形非出自凡人之手。它们不是用尺画出来的,而是真的图形。虽是随意的描绘,但画的东西并不简单。那该是一位拿着铅笔就能思考的人徒手画出来的作品:切线、抛物线和角锥体。在这些图形当中穿插着建筑师及工程师等人所用的术语,如“瞄准点”“受制射程”“偏心”“重力”以及“轨道”等语——“哈瑞,有些是以英文写的,有些则是用俄文写的。”

虽然,“哈瑞”并不是我真正的名字。

不过,当他开始将第二本笔记上那些书写得美观大方的文字与第一本上那些漫无章法的潦草字迹作一比较时,却惊讶地发现二者有不少雷同之处。他油然生出一种感觉:看这两本笔记就好像是在读人格分裂者所写的日记,如同化身博士写第一本,而海德先生写第二本。4

他又往下看第三本笔记。这本笔记书写得与第二本一样整齐,一样用心,不过编排的方式倒像是一种数学日志,里面有日期、数字,还有公式以及一再出现的“错误”这个词,而且经常加底线或标以惊叹号。突然间,尼基的注意力被一行字给牢牢吸引住。作者那些摸不着边的术语倏然结束,那些哲学语句和有别致注解的草图也突然告终,纸面突然呈现出夸示般的清晰简洁。

美国的战略家可以高枕无忧了。他们的噩梦再也不可能实现。苏维埃的武士倒卧在自己的盔甲中。就像你们英国一样,他是个二等强权,他能发动战争,却无力持续,也无力赢得战争,相信我。

尼基看到这儿就停下来,不再继续。一种崇敬的感觉油然而生,伴随着另一种强烈的自保本能,他告诉自己,已经打扰这座坟墓打扰得够久了。于是将三本笔记叠在一块,把橡皮圈给套了回去。“够了!”他想。从此时此刻起,我管我自己的事,尽自己的本分——把这份手稿带回我的第二祖国——英国,并且立即交给别名巴雷·斯科特·布莱尔的巴托洛梅先生。

“巴雷·布莱尔。”他一边很诧异地想着,一边打开了他的衣橱,抽出他用来放置样品的那个铝制大手提箱。好啊,好啊,我们不时在想我们中间会不会窝藏着一个间谍,现在终于知道了。

尼基向我保证,说他可以保持绝对的冷静。他骨子里的英国人再一次地战胜了另一位波兰人。“巴雷能做,我也能,哈瑞,我就是这么对自己说的。”有一阵子,当他指定要我听他告解时,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有时,有人会要我听他们倾诉,他们感觉到我并非属实的那一部分,于是就对着那一部分谈,仿佛那才是真实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