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8页)
金玉婆娘止住啼哭,收钱不说报仇还有了着落,只是不知正是面前的善人间接造成丈夫暴毙。她擦干净眼泪,带武伯英走到藤磨前,揭开丈夫的遮面纸,告诫别人又安慰自己。“眼泪不兴掉在死人身上,你也甭哭。”
武伯英怎么会哭,橡皮脸抽着,带着点怜悯。何金玉的死人脸,隐隐泛着淡淡金色,他是毒药行家,立刻判断是砷化物中毒。估计前晚的赌博就是一个局,他钻进圈套去,不小心喝了砒霜。“我哥是中毒死的,你勾结奸夫谋害亲夫。”
金玉婆娘听言激动急切:“你胡说,我知道你现在是办案的,也不能胡塌,给人乱扣罪名。”
武伯英撇嘴笑道:“不怪你不给我说实话,怪你把实话没给我说完。”
何家婆娘想了一下,落下了几点眼泪:“你带人来查浙江客,他知道了,高兴得不得了。我问为啥,他说有发财的机会了,能和一把大的。就给我说了刚才的事,没人查就算了,有人查就能撸一勺干的。我劝他甭瓜了,洪老五是个啥弄家,还敢从他手里抠钱。他不听,缺钱缺怕了,爱钱爱疯了,就去找洪老五要封口钱。洪老五答应了,让他黑了去取,第二天早上,就倒在路边了。”
武伯英嗤之以鼻:“家里有个好女人,男人不出横事。”
何家婆娘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大兄弟,你就把你嫂这样冤枉,他要不是死了,都能起来当面对证,看我是不是劝了,不听嘛,寻死呢!”
盛情难却,在何家吃了下脚汤面,出来后武伯英坐在车上一言不发。罗子春开出了平民坊口,问他去哪里,他好像根本就没听见。隔了片刻,他终于发话:“去黄楼。”
罗子春没说的,驾车拐向东去。走了一段,武伯英突然问:“骡子,烂腿老五这种人,我想让警察局查,更好,你说呢?”
“让招子他们四个去抓,我觉得也行。”
武伯英回答非常坚定:“不,他们根子在胡宗南那里。这四个人,就像武将脑后的四面靠旗,装点门面还行,但是再深入,就不行了。你知道不知道他们,每天都给胡宗南报告查案的进展吗?”
“多少有些察觉,实际胡宗南的野心,比谁都大。”
“是呀,宣案本就是大事,再加上每个人在其中都有所求,更复杂了,更了不得。”武伯英撅着嘴,“哼哼,别看现在我把怀疑放在蒋鼎文身上,也许反倒是胡宗南呢。目前谁都不能排除,绑架或者暗杀宣侠父,比原来我想的更复杂,就像金刚石,翻来覆去各个角,都能割人。”
罗子春冒失道:“你的野心也很大。”
武伯英又看到了原来那个罗子春,懵懂中却一针见血,就像生着见鬼眼的孩童。
“我觉得,让警察局调查何金玉这个案子更好,实际也没什么查的,就想通过他们,把洪富娃抓住,一切就真相大白了。烂腿老五不是这根绳子最重要的一段,却是末梢的绳头儿,但愿能抓住一扯,整个结就开了。”
“他们逮洪老五,倒也名正言顺。”
“掉车头,去警察局。”
武伯英按下午上班时点到了西安市警察局,局长杭毅也是黄埔系,和蒋鼎文一样给第一期的宣侠父、胡宗南等人当过队长,资格老职务低。论岁齿黄埔教官和学员是同龄人,在黄埔任职时都是年轻军官,相差不过三几岁,如蒋鼎文就只大胡宗南一岁。杭毅的做派更像个军人,不穿警服着军装办公。西安恢复军管,杭毅也是带着军管性质的警察局长。中华民国自建立以来,先是军政时期,接着是训政时期,还没进化到宪政时期,就又恢复了军政统治。杭毅和之前的马志贤比起来,更正派也更简单,说不清到底是超过还是逊色前任,从两个角度说就是两个结果。武伯英知道,杭毅为了使警察队伍更纯粹,拒绝在军统兼职,也不允许手下加入两统。这和马志贤很不相同,他不想搅浑水,所以湿不上鞋。这次宣侠父失踪,几方数层,就都没有怀疑过这个警察局长。
杭毅沉吟了片刻才婉拒道:“抓洪富娃,比较简单,但是我不想参与你们的纠葛。如果这个案子牵扯政治,我也不能帮你,我是负责治安刑案的。你完全可以去找徐亦觉或者刘天章,他们也有执法权,没必要让我的人协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