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运动的复兴(第7/10页)

考虑到快速上升的通货膨胀率以及造成这种上升的根本原因,这一不完整的价格控制体系的最终崩溃是可以预期的——尤其考虑到这种价格控制仅仅在大城市实施。生产成本和物价持续上涨,只有最重要的基本商品的市场价格被冻结在一定的水平。大米在粮食产区的价格很快就超过了它在城市市场中的售价。原棉价格的上涨使纺织品生产无利可图。煤炭和食用油的生产者也处于同样的困境。到4月下旬,大米短缺更加严重了。这要部分归咎于政府出于军事目的对交通工具的过多征用以及由此引起的运输困难。但城市中的短缺是最严重的,在南京—上海地区,紧急措施得到了最严格的执行。暴民们抢劫的目标通常是米店、油店和棉纱店。发生骚乱的城市有:无锡、芜湖、成都、绍兴、上海、杭州、合肥、宣城、南京和苏州。

事实上,这些紧急措施只推行了大约一个月。到3月中旬,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向全国所有的教师和公务员发放必需品的计划是无法实现的。4月初,出现了一个交易美元的黑市,不久之后,大部分基本商品都出现在黑市上了。政府发现自己无法通过“工厂分配计划”向工人发放生活必需品,于是决定发给每个工人一笔与计划发给他们的生活必需品价值相当的补助金。工人抱怨道,他们无法维持基本生活,因为他们领到的补助金只够他们购买数量有限的几种基本商品,其他商品的价格都在飞速上涨。在5月份,上海的批发价格指数上升了54%,而在改革措施强制推行之前的一个月,该指数只上升了19%。[44]

工人再次示威抗议,以捍卫自己的经济权益。政府被迫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到4月底之前,罢工、怠工以及抗议愈演愈烈。几乎在1947年春季的同一时期,爆发了大规模的学潮。不同企业的工人提出的具体要求也是各不相同的。这些要求包括调整工资、发放足够的食品补贴,等等。然而,工人们的基本目标是重新“解冻”工资,将工资和生活成本指数挂钩。在上海,工人的抗议在“五一”劳动节达到了高潮。数千名工人参加了政府主办的集会,他们大呼口号,要求解冻生活成本指数,上海市长和上海总工会主席则试图向工人解释这样做是不可行的。[45]在随后的几天里,工人连续举行了一系列示威游行,学生们开展的反饥饿反内战运动也越来越声势浩大。

最后,在工人骚乱和大米市场崩溃的共同压力下,所有紧急改革措施都被正式取消了。由于无力完成工资补偿计划,政府宣布今后将按照每月生活成本指数的浮动来支付工人工资。原本大部分企业家都反对自动工资调整,当经济形势恶化时,他们就更是如此了。与此同时,由于政府发布的改革方案不仅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使当初想要挽回的形势更加恶化,人们对它的印象更糟了。

到1947年底,不断上涨的生产成本、实际购买力普遍下降以及由此引起的需求下降,造成了工业生产的大幅下滑。由于1946年严重的失业和不充分,上述问题在1947年变得越发严重了。根据南京公布的国家统计数据,1947年上半年7个中心城市45%的劳动纠纷是由解雇工人引发的。[46]

在这种情况下,工商业工人继续要求与雇主进行工资谈判的权利。雇主们则有恃无恐,并能从中获利,因为社会上有大量的失业工人以及从贫困的农村涌入城市的劳动力。不断增加的劳动力大军压低了许多种职业的工资,成为雇主用来对抗要求改善待遇的有组织的工人的砝码。[47]但后者拥有强大的破坏能力,因此政府不再敢像过去那样表现出明显的偏向性,只满足雇主和企业家的要求。

1947年7月,中央政府颁布战争动员令后,罢工再次被禁止。但和以前一样,工人的要求和抗议并不因为该禁令的颁布而有丝毫减弱。一位亲身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分析家写道,工人阶级承受的经济压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市政当局警告说,再次改变自动工资调整制度在“政治上”是不可行的。[48]于是,当局采取了伪造生活成本指数的权宜之计。工人们对此质疑,要求政府每月公开计算这一指数的方法。1948年,随着通胀率的加速上涨,上海工人愤怒地要求每月进行两次工资调整,市政府最终同意了工人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