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者与战败者(第6/9页)

上海—南京地区

尽管中央政府多次发出了遏制腐败的命令和警告,但大部分负责执行命令的地方官员仍然是阳奉阴违,我行我素。例如,许多接收官员随身带有大量的政府货币(法币),他们知道中央政府无法立刻为光复地区提供所需数量的法币,为了充分利用这一情况,他们有意推迟了法币和伪币之间的兑换。胜利日之后,伪币的价值迅速下降,但仍作为法定货币在市面上流通了几个月。这一期间,接收官员的商业活动对价格的上涨起到了推动作用。在伪币贬值的过程中,许多人陷入了经济困境,他们不得不贱卖自己的房屋、土地和其他资产。购房者通常是内地来的带有大量法币的政府接收官员。对这种行为最温和的一种评论是:“一定有许多追求暴利的奸商混进了接收官员的队伍。”[46]

到9月下旬,已经有大量这样的批评见诸媒体。中央政府下令,重庆各政府机构派出的接收人员不得携带大笔的法币。命令还禁止上海—南京地区的接收人员从事商业活动、以强行制定的价格购买黄金或以政府机构的名义购买房产。

即使这样,情况也没有好转。到10月底,在上海,“重庆人”已经成为贪污者的同义语。因为,新接收官员抵达上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日伪人员的财产据为己有。国防部的接收官员和经济部的接收官员为争夺4家面粉厂进行了激烈的争吵——并不是要将它们归还给原来的中国所有者,而是打算将它们变成自己的财产。[47]另一个著名的例子是中央宪兵大队的第23团,表面上看,这是一支由高中学生和大学毕业生组成的精锐部队。这支部队于1945年8月下旬抵达上海,是最早进驻上海的军事单位之一。这支部队的成员犯下了许多劣行:以搜捕叛徒为名非法逮捕平民、强占私有房屋和车辆、没收大批必需品。在经警告无效后,淞沪警备司令部于10月12日发布命令,逮捕了这个团的指挥官,并对该团的劣行展开正式调查。[48]

虽然对第23团的惩罚是向正确方向迈出了一步,但个别措施并不足消除所有混乱,扭转整个局势。接收人员的贪污腐化最糟糕的结果是对经济造成了严重损害。工厂设备被拆除了,仓库里的大量商品和原材料要么被卖掉,要么为了未来更大的利润而被囤积起来。《大公报》认为最初接管了许多工厂和仓库的军事单位要为上海的经济混乱负主要责任。军队经常拒绝把他们接收的资产上交给“合法的当局”。由于军队拒绝发放工厂仓库里的原材料或归还运输工具,工厂无法恢复生产。当电话局的工人进行通信维护时,他们发现,许多电话机和其他设备已被转移,并安装到了军官的办公室里。同样,铁路工人发现他们无法进行必要的维修,因为大量的材料和设备被军队拿走了。[49]

在上海海关11月开始清查工作之前,许多违规行为都没有被正式“发现”。监察院江苏特派员的一份报告披露了接收过程中的一些不法行为。该特派员承认,海关工作人员在进行调查时遇到了许多困难。例如,在将仓库上交给海关人员时,一些政府部门并没有呈交市郊的仓库的名单。海关刚展开调查不到几天,就有两个仓库被神秘地烧毁了。一些官员和政府机构干脆拒绝将他们接收的仓库移交给海关调查员,甚至不允许海关人员检查它们。有这样一个例子,调查人员在检查一个仓库时,突然开来了几辆来历不明的卡车。一些人将仓库货物搬上卡车,然后开车扬长而去,整个过程是当着调查员的面进行的。[50]

一些报纸试图更详细地报道特派员报告中提到的案例。上海《大晚报》报道,11月7日晚上,一个仓库的30桶油突然消失了。11月11日晚上,一伙武装人员闯进了另一个仓库,搬走了里面的货物。然而,政府拒绝披露有关这些案件任何更详细的情况。被神秘烧毁的两个仓库分别是11月20日烧掉的上海火车北站的第二仓库和11月26日烧掉的九龙路的坂田仓库。据推测,有人为了销毁仓库遭到盗窃的证据而有意放火,但两起火灾发生后,地方当局都没有进行调查。[51]

根据市民提供的情报,敌伪资产监督委员会在成立后的第一个月,即10月29日至11月底,仅在上海地区就处理了超过500件试图隐瞒敌人资产的案件。这些案件中涉及的资产包括400万吨铜和铁、500多台机器、80卷新闻用纸、5家工厂以及大量布匹、大米、面粉和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