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独裁者之死(第5/15页)

三人中有两个回到装甲车前,开始激动地和车里的一个什么人讲起话来。贝利尼想起了神父跟他讲的。墨索里尼真的有可能在这里吗?他从装甲车的后门迈上去,仔细察看了一番车内的人。“看清楚了吗?”乌坦佩尔热嘲讽地问道,“你期望找到谁?”

贝利尼决定让巴拉库返回科莫。毕竟,他只是个残废的老兵。他告诉巴拉库,装甲车可以在二十分钟后往回走,“但我警告你——如果你们试图往前走,我们就会开枪。”

伯爵又通知大岩石上的人,装甲车要掉头返回。只有在它企图朝栋戈方向开去时,他们才能开枪。

三点十五分,装甲车开始往前开,想找一个路面宽敞的地方掉头,然而,大岩石上的游击队员以为他们是要去栋戈,于是便开了火。他们打了一梭子子弹,又向装甲车底下扔了枚手榴弹。手榴弹爆炸了。一块白布探出了炮塔。帕沃利尼从后面跳下车,沿着湖岸向下面的湖边跑去。负责看管墨索里尼文件的那个黑衫党党员抱着一沓文件紧随其后。巴拉库的右臂中了一枚榴霰弹,而卡萨利诺沃和乌坦佩尔热都在公路上被俘虏。

栋戈城的广场完全可以成为一出浪漫歌剧的完美布景。广场三面都是中世纪建筑,冰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峰是背景的幕布,而舞台的前方,正对着科莫湖。

突然听见枪声的时候,拉扎罗正在这里检查德国车队。他非常担心,但还是继续检查着车队排头附近的德国士兵的身份证件。突然,有个人很兴奋地叫道:“比尔!”——这是他在游击队里用的名字。是当地的鞋匠朱塞佩·内格里,他刚刚因为帮助游击队而坐了三个月的牢。

“什么事?”拉扎罗问道。

“我们终于抓住了那个大杂种!”内格里低声说道。

“你在做梦!”拉扎罗说。

“不,不,比尔,是墨索里尼。我亲眼看见了他。”

“在哪儿?”

“就在这儿的一辆卡车里。穿得像个德国人!”

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但是拉扎罗的脉搏却开始加速,“你肯定是看错了!”

“我看见他了,一眼就认了出来。我发誓,真的是他,是墨索里尼本人。”他解释说,在检查一辆卡车上的德国人证件时,他发现一个人蜷缩在驾驶室附近,毛毯一直裹到了肩膀。“他把军大衣的领子竖了起来,又把德国头盔盖在脸上,所以我看不见他的脸。于是,我向他走去,要看他的证件。但是车上的德国人拦住了我,说:‘酒鬼,酒鬼。’”于是,鞋匠在他身边坐下,拉下了他的领子。“他一动没动。我只看到了他的侧脸,但立刻就认了出来。比尔,肯定是墨索里尼。我发誓。我没透露我认出他了,赶紧下车来告诉你。”

两人沿着这排敞篷卡车往回走,最后,内格里停了下来,指着一个衣领翻起、钢盔盖在眼睛上的士兵。拉扎罗走近卡车,伸手拍了拍蜷缩者的肩膀:“同志!”

那人对这声法西斯式的招呼装作没听见,于是拉扎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讽刺地说:“阁下!”还是没有反应。拉扎罗暴躁地叫道:“贝尼托·墨索里尼骑士!”

那人抖了一下。拉扎罗确信,他认出了墨索里尼。拉扎罗跳上车,一群人围了过来。他走到那个蜷缩着的身子旁边,摘掉他的头盔,一个秃头露了出来。拉扎罗取下他的墨镜,翻下他的衣领。正是墨索里尼。他紧抓着一支冲锋枪,将其放在两膝之间,用枪托抵着下巴。

拉扎罗夺过枪,把墨索里尼拎了起来:“你还有其他武器吗?”墨索里尼一言不发,解开大衣纽扣,递给他一支九毫米口径的“格利森蒂”长管自动手枪。

两人互相凝视着。拉扎罗一时不知所措。这就是那个他既敬畏又咒骂的人。墨索里尼面色蜡黄,似乎在等待拉扎罗说些什么。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只是非常疲惫。

围观的人群开始愤怒地叫嚷——两天前,四名当地的游击队员被法西斯分子杀害了。

拉扎罗想说几句有历史意义的话,可他脑海中唯一出现的是:“我以意大利人民的名义逮捕你!”他很惊讶,自己的语气竟如此平静。

“我不会反抗。”墨索里尼毫无感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