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临刑前的缓刑(第7/9页)

过了没多久,派到前方观察哨的人跑了回来,报告说他们听见从北面传来了动静,还听见用俄语下达命令的声音越来越大。不过,他们什么也没看见,但毫无疑问,敌人正从北面而来。另外,这些哨兵并未听见坦克的引擎声。看来,发起进攻的将是敌人的步兵。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将给对方以“热烈的迎接”。

德林下令道,只有在听到他命令时我们才能开火,他打算让敌人靠近,进入到一定距离内,再用交叉火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我们手持武器站立着,越来越兴奋。没人知道朝我们而来的将是些什么。这是战斗打响前最难捱的几分钟,你的全身都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这几分钟的时间似乎永无止境……

然后,敌人出现了!最前面的俄国人逼近了,他们猫着腰,穿过雾色,朝着我们而来。每个人都在等待开火的信号。可惜我没有望远镜,因为情况有些不对劲——有些事情我不太明白。

有人叫了起来:“那是我们的人!别开枪!”

德林下士也喊了起来:“把头低下!都趴下!”

我们按照命令趴了下来,继续观看着。前方的那些士兵愈发靠近了,我已经能看见最前面的那些人。他们从哪里来?我暗自疑惑,因为他们的军装和钢盔看上去太新了。就在这时,迈因哈德的机枪吼叫起来,有人叫道,“他们是俄国人——穿着我们的军装!”

穿着德军军装的俄国人向前猛冲,试图一举攻克我们的阵地。他们身后的其他人穿着土黄色的大衣和脏兮兮的伪装服。我们所有的机枪和卡宾枪一同怒吼起来,构成了交叉火力。未被击中的俄国人赶紧趴在了地上,他们的进攻停止了。我们听见前方传来了叫喊声。然后,俄国人的两挺机枪开火了。一阵弹雨朝着我们扑面而来,迫击炮弹也在四下里炸开——差一点点,我的机枪险些被一发炮弹炸飞。我把机枪拽回来,蹲下了身子。

“他们又开始进攻了!”魏歇特叫道,一边把另一条弹链塞入了机枪中。

朝着身穿与自己相同的军装的敌人开火射击,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在枪毙叛徒。对方试图以第二波次和第三波次攻克我们的阵地,但却未获成功——特别是当我们的工兵在他们侧翼打响后。

大批可怕的尸体倒在我们面前的雪地上,渐渐被冻僵,被纷飞的雪花所覆盖。我们听见了伤者的呻吟和呼救声,可我们无能为力。有的死者还穿着德国毛毡军靴,这种靴子也是我们迫切需要的。可能的话,我们会把它们从那些僵硬的脚上扒下来后再次使用。可我没能找到一双合适的,所以我还是穿着自己的旧靴子。我们的许多士兵甚至戴上了俄国人所戴的那种连耳式棉帽,这种帽子似乎是用一块压制毡做成的,非常简陋,但在冬天却很管用。我的靴子经过一个夏天后,变得有点大,不过,要是我再多穿一双厚袜子,并在靴子里垫上些报纸,我的脚趾就不会在冬季刚刚到来时被冻伤,我的许多战友都已深受其害。出于这个原因,几天前我们得到了一些看上去非常朴素的套鞋,这种套鞋是用稻草编织而成,“猪猡”称之为“稻草罐”。尽管穿上这种套鞋后我们无法大步行走,但站在战壕里,这种稻草鞋却能将我们的双脚与冰冷的地面隔离开。

魏歇特和另外几个人翻寻着苏军尸体上的背包,因为从昨晚起,我们只得到了一片面包和半杯热茶,其他什么吃的也没有。魏歇特饿得比我们都厉害。他找到了一些俄国军用黑面包,还有几块熏肉,显然,这也是来自德军的补给品。“猪猡”带给我一大包莫合烟丝,因为他注意到,我这一上午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想为自己的烟斗找到一撮烟丝。

当晚,我们再次在阵地前方设置了观察哨。凌晨三点,格罗梅尔叫醒我时,掩体内相当温暖,但就像是为了保持某种均衡,屋外冷得厉害。由于雾气,屋外的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冰霜。我们的机枪上盖着帆布防水布,看上去像个白色而又奇怪的大疙瘩。在我们后方的小丘上,一发照明弹腾空而起。那里的视界比我们这儿更好些。

前方的洼地处,雾气非常浓。很多时候,我们甚至看不清放到面前的双手。我和“猪猡”蹒跚地走进雾色中。积雪在我们脚下嘎吱嘎吱作响,我们沿着地上的脚印向前走着。随即传来了一声含糊的“口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