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玄学清谈(第7/9页)

孙盛首先是个历史学家,正如我们知道的那样,他写有名著《晋阳秋》;其次才是作为清谈家而存在的。他是个尊儒派。对何晏、王弼以来的老庄玄学,他是持反对意见的,曾写有《老聃非大贤论》和《老子疑问反讯》,在老庄流行的年代公然质疑;同时,又作《易象妙于见形论》,不满王弼的观点,自然为坚持王弼主流玄学思想的在座诸名士所不容。

从阵容上来说,这次出场的名士是整个东晋时代最强的。

司马昱不去管他,估计辩论起来也插不上什么嘴,厉害的是殷浩、孙盛、刘惔。

殷浩在晋成帝时代已被认为是清谈场上综合实力最高的;至于自负才有天高的刘惔,就别说了,泰然自若地把脚丫子架到桓温肩膀上的主儿,是简秀派一号人物,辩论时往往一针见血、绝杀制敌。在殷浩败北,众人又都不能制伏孙盛的情况下,把刘惔请来,足见其实力。

说一下大背景。

这次清谈发生在公元345年。

这一年晋穆帝以两岁的年龄即位,会稽王司马昱以宰相身份辅政。

东晋的清谈,在此前的晋成帝和晋康帝时代转盛,到晋穆帝永和初年达到高潮。这次大会,除支遁、许询身在会稽以及韩伯(有实力,但很少参与这种群体清谈)未参加外,东晋的清谈高手基本上都到齐了。

但任何事物,盛大之后,便是萧索。

永和初期以后,王濛、刘惔相继以不足四十岁的年龄去世;谢安高卧会稽东山,很少再西入京城。至于殷浩,决意在政治上冒险,后吞下了北伐惨败的果子,被废为庶人,轰出了建康。

清谈场上的诸位名士,最终各奔人生的天涯。

咄咄怪事

殷中军被废,在信安,终日恒书空作字。扬州吏民寻义逐之。窃视,唯作“咄咄怪事”四字而已。晋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王羲之发起的有四十二位名士参加的兰亭会;二是已为中军将军的清谈大师殷浩北伐中原,终遭惨败。

殷浩,字渊源,陈郡长平(今河南西华)人,东晋大师级的清谈家。

他是沉书的殷羡的儿子,桓温少时的玩伴。殷浩青年时已负盛名,名士韩伯是其外甥,但做舅舅的有此语:“康伯未得我牙后慧。”他不是傲慢,而是在清谈上确有一套。

两件事可以证明:

王濛、刘惔去找殷浩清谈,谈完在回去的路上,刘对王说:“渊源真可。”

王说:“卿故堕其云雾中!”

能被此二人夸奖,可见确实不简单。另一次,谢尚不服,要去会会殷浩。

这得详细地说一下。谢尚是名士谢鲲之子,谢安的从兄,来头甚大,在谢家起了承前启后的作用。谢尚少即成名,王导比之为竹林七贤的王戎。当时有女名宋袆,曾为大将军王敦小妾,后不知怎么归了谢尚。

谢问宋:“我跟王敦比如何?”

宋答:“王大将军跟您比,好比农夫比贵人。”

桓温则说:“谢尚北窗下弹琵琶,仿佛天际真人。”

这妖冶的谢尚还曾干了一件大事:

在一次战争中,从北方的后赵那里夺得了于永嘉之乱中丢失的传国玉玺!

在此之前,因没有秦始皇时传下来的那块玉玺,东晋的皇帝被称为“白板天子”。

谢尚既是一流名士,又功勋巨大,所以很想挑战一下殷浩大师。

在殷家,谢尚说:“我听说,中朝(西晋)时,每到春日,名士们都聚集在洛水之畔清谈,那情景真是令人艳羡!”

殷浩说:“其实不必。现在江东名士也不比那时候少!”

谢尚正欲张嘴,殷浩摆了摆手:“你先别忙,你不是要跟我辩论,我们就辩《庄子》的《逍遥游》,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不等谢尚作答,殷浩滔滔不绝地先扔下数百句,文辞丰美,动人心意,听得谢尚张大了嘴,不觉间汗流满面。

此时,殷浩扭头对手下说:“拿毛巾来给谢郎擦一擦脸。”

由此可见殷浩在清谈上的厉害。

清谈主要分简约派和丰澹派。前者代表是刘惔;后者代表是殷浩——此人清谈起来语速极快,滔滔不绝。

后来,郗超问谢安:“殷浩比支遁大师如何?”

谢安回答:“超拔之处,支遁过殷;而娓娓论辩上,殷浩自能制伏支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