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鳞羽自珍(第5/6页)
《天台山赋》是孙绰在担任临海郡章安令时写的。在游览完天台山后,他深为美景所感,写成此赋,这篇作品成为中国古代文学史较早的山水游记,意义非凡。
孙绰本人十分喜欢自己的这篇作品,认为是压卷之作,示范荣期,说:“你把它掷在地上,当有金石之声。”
范道:“恐你的这金石声不成曲调啊。”
话虽这样说,但范启心里还是非常佩服孙绰的,每读到佳句,便说:“这确实应该是我们这些人的语言。”
在孙绰的一生中,与许询最为友善,并与谢安、支遁、王羲之交游。
但在诸名士眼里,孙绰似乎是个二流人物,很多人不屑于他多少有点鄙俗的风格。
王濛死后,孙绰为其作诔,其中顺便夸了自己两句,原话是“余与夫子,交非势利,心犹澄水,同此玄味”。后来,被王濛的后人王恭看到,说:“才士不逊,亡祖何至与此人周旋?”这孙绰真是出言不逊,我故去的祖父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交往呢?
受累不讨好。
另一次,孙兴公为庾亮作诔,当中有很多套近乎的词。写完了展示给庾亮之子,后者看完,愤然送还,说:“我父亲与您的交情好像没到这一步吧!”
还有一次,孙绰和弟弟在谢安家过夜。当时谢安没在家,孙家兄弟聊天时“言至款杂”,该说的不该说的、雅的俗的都抡上了。谢夫人是刘惔的妹妹,当然也是个高傲厉害的主儿,听到谈话内容后很不快。转天谢安回家后问孙家兄弟表现如何,夫人答:“我亡兄的门下没有这样的客人!”
那就让谢安去惭愧吧,孙绰没什么好惭愧的。
毕竟,在文学上,他是东晋不可多得的全才:写诗自不必说,还能为文——此君还是东晋最大的奠文作者:王导、庾亮、温峤、郗鉴、王濛、刘惔、王羲之等人的碑文都是他写的。
可以了。
不必谦让
王述转尚书令,事行便拜。文度曰:“故应让杜、许。”蓝田云:“汝谓我堪此不?”文度曰:“何为不堪!但克让自是美事,恐不可阙。”蓝田慨然曰:“既云堪,何为复让?人言汝胜我,定不如我。”王述是太原晋阳(今山西太原)人,西晋、东晋之交名士王承王安期之子,按说是非常受到关注的,但其早年才华不显,到三十岁时还没成名。人们皆以为其呆,他当时给人的感觉也确实是反应比较慢。
女婿谢万去拜见自己的岳父,进门就说:“人言君侯痴,君侯信自痴。”意思是,大家都说你傻,你还真傻。
王述并不着急,道:“并非没你这种说法,只因我成名较晚!”
王述性急且能容人:“王蓝田性急,尝食鸡子(鸡蛋),以箸(筷子,新鲜,能扎到吗)刺之,不得,便大怒,举以掷地。鸡子于地圆转未止(呵呵,居然没摔碎,皮儿够结实的),仍下地以屐齿蹍之,又不得。瞋甚,复于地取内口中(得,直接把带皮儿的鸡蛋放进嘴里了),啮破即吐之。”
当时,王羲之很轻视王述,听说这件事后,大笑道:“即使是王承王安期这样的名士有此性子,也没什么好拿此说事儿的,何况王述这样的傻子!”
虽性子急,但王述又能忍:谢安的哥哥谢奕性情粗暴,因一件事不合心意,就去王家数落王述,最后破口大骂。
王述的表现呢?“王正色面壁不敢动。半日,谢去,良久,转头问左右小吏曰:‘去未?’答云:‘已去。’然后复坐……”
到晚年,王述声名日重,出任扬州刺史,成为王羲之的上司,后者愤而辞职。
再后来,王述又升至尚书令,成为宰相级别的朝廷重臣。任命刚刚下来时,其子王坦之说:“父亲!您该谦虚点,推让一下。”
王述说:“你觉得我有能力和名望当这个官吗?”
王坦之说:“当然。但谦让是美德,恐怕不能少!”
王述感慨地说:“既然有能力和名望当这个官,为什么要谦让?以前人们都说你胜过我,现在看来你不如我!”
王述的话令人感慨。
在一个以谦虚为美德的国度,事情还没怎么着呢,先说自己不行;事情已经办得很不错了,依旧说自己不行。
什么意思?
为什么就不能坦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