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第6/6页)
李师师感到燕青要稍纵即逝,心下一急,脱口说道,小乙兄弟敢是嗔怪姐姐招待不周吗?其实姐姐对你的心意,怕是与你对姐姐的一样地深重呢。若是小乙兄弟愿意,今夜就在此陪伴姐姐一眠如何?
燕青不想师师能对他说出这番话来,只觉通身轰地一震,激动和痛楚交织在一起,似烈火般炙灼着他的神经。
李师师话一出口,粉腮亦一阵火辣辣地发烧。但心意既已表明,也就索性将那羞涩忸怩抛去一边了。见燕青怔然无语,师师直率地解释了一句,小乙兄弟不必顾忌,姐姐身上没来月事,方才那话是为了哄皇上回宫的。
听了师师这番情真意切之言,燕青但感五内翻涌,百感交集。他渴望得到师师的身体,但他渴望得到的,是整个的李师师,而不仅仅是一夜之欢。如今师师很显然已经不可能归属于他了,那么,与师师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做贼地偷欢一次,自己所得到的,根本不会是幸福,而只能是屈辱。这又有何意趣和意义呢?
一种无以言表的痛苦和怅惘包围压抑着燕青,使得他此刻产生不出一丝情欲。痴痴地对着师师那充满热望的眼睛望了一刻,燕青声音喑哑地说道,姐姐对小乙的情意,小乙铭记在心了。望姐姐多多珍重。说罢,毅然拱手向师师一揖,便转身迈着大步向房外走去。
师师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忙快步跟出去,让蕙儿送着燕青,仍从后院的小门悄悄遁出行院。
当夜,师师整整一宿没有合眼。此后连续几日,师师皆寝卧难眠,食不甘味。每日里也不拂琴,也不读诗,只是独坐在窗前栏下,望着满目的落红飞絮发呆。她敏感地意识到,燕青此次其实就是专门为了她而赴汴京的,燕青欲与她商议的那件事,多半是与自己的终身大事有关。但是燕青没有将那件事说出口,而且恐怕是永远不会再说出口的了。
非但如此,燕青很可能今后不会再来镇安坊看望她,自己与燕青很可能从此便陌路天涯,不再有相见的机会。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师师反反复复默诵着李商隐的这两句诗,内心里就像是失去了什么依托似的空荡荡地虚飘难受。她明明知道,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当朝的皇上在宠她、疼她、爱她,在无微不至地关怀她、呵护她,但却终是难以排解失去燕青的忧愁感伤。这究竟是为什么,连李师师自己也弄不明白。
蕙儿亦替师师暗自嗟呀,却是无策劝解师师。
多日积郁难遣,终于导致李师师头痛发热,又大病了一场。赵佶知悉,自然免不得又亲带御医前往诊疗,嘘寒问暖地百般关照。种种细节无须赘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