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翠扳指(第19/60页)
燃烧的房屋,烧焦的尸体和中国独有的物件的怪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1900年9月5日的《北华捷报》有这样的描述:“中国军团第四连跟随沃森上尉情愿舍命地冲过弹雨密布的长街……一个士兵护送驮着弹药的骡子来到火线上,当军官们和骡子都中弹身亡时,他却仍然坚守自己的职责,不惜牺牲生命。目睹这一壮举的欧洲人都说,应该向这位中国士兵颁发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老照片》第二十一辑,山东画报出版社。0
天津北门,一个悲惨的地方。
巴恩斯带领中国军团士兵到达北门的时候,所看见的情形肯定会令这些中国青年终生难忘:尸体堆积如山,中国人的鲜血顺着所有的街巷流淌着。在一个角落,一家老小紧缩在一起,看上去他们如同一堆废墟。天津城内的百姓大多数人受到了致命伤。一位自己已经受到重伤的母亲在尸体堆中徒劳地想赶走堆积在亲人尸体上的苍蝇,她顽强地这样做着,根本没有对中国军团的士兵们看上一眼,因此这位中国母亲也许根本无法想像她身后的这些“洋兵”实际上也是些中国母亲的儿子。
当天津城陷落的时候,那些随着外国联军一起攻击中国北方这座重要城池的中国军团的士兵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行动将导致国之都城北京面临着巨大危机。而北京一旦陷落将意味着整个大清帝国的失守。对于这一点,也许英国人十分明白,于是,天津结束后,英国陆军部特别设计了一种徽章作为中国军团的团徽,镶嵌在中国军团士兵的帽子和衣领上:中国的一座城门,城门的拱顶上用中文写着“天津”二字。城门下方,写有“中国军团”字样。这四个字的上面,是“天津”二字的英文拼写。
1902年,中国军团的12名士兵被特别挑选出来,代表中国军团到达英国本土,参加了国王爱德华七世的加冕典礼。这些中国军团中的优秀分子,一定是头顶着一座中国城门受到英国国王的接见的——想必这是所有来宾中献给那个日不落帝国国王的最奇特的礼物。
3、晒仪仗和玩电报
北京城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氛。
城门口大清早就有拉着箱包行李出城的大车,看样子是怕仗打到京城,开始往乡下挪窝了。大车上坐着的少爷姑娘老爷太太们,连同赶车的把式一起,受到了百姓们放肆的嘲笑。所有京城百姓的脸上都是一种蔑视的神态,连在城门洞子里卖刚上市的西瓜的小贩也都朝他们喊:“闹块沙瓤的带着,大太阳天的,路上叫渴可找不到井!”即使是住在皇城根窝棚里的捡破烂的老婆子都知道宣战了,并且大致明白“宣战”这个词是个什么意思,于是,大街小巷酒楼茶馆里,京城平民议论起来都替洋人们担心:看看,我说洋人们是瞎折腾吧?怎么样?老佛爷火了不是?宣战!不是闹拳!武卫军昨儿上去了,炮筒子水缸那么粗!这下子,洋人们真的玩完了!
逃亡的人寥寥无几,都是些“吃过洋饭”的,或者家里曾经有人出过洋的。这些人本来就生活在进京的义和团的阴影之下,都在担心没准儿那一天被抄了家,而得到帝国宣战的消息之后,他们在权衡了交战双方的力量后,得出了一种更加不祥的结论,于是决定转移财产离开京城。他们的举动引起绝大多数官员和商人心里暂短的不安。这些人虽然还没有逃亡的念头,但是也没有绝对安全的信心。他们的全部指望都建立在这样一个判断之上:洋人究竟人少力单,无论怎么着,总不至于打到京城里来吧?老佛爷不是也住在这儿么?
帝国政府的《宣战诏书》仅仅在京城里引发了小小的波澜,议论很快就无声无息了,除了东交民巷的炮声依旧在响响停停之外,没有再发生什么新鲜的事。义和团们也似乎没有刚进城时那么咋咋呼呼了,他们大都驻扎在庙宇里或聚集在王公府邸里,不少义和团的农民把手里的大刀扔了,开始做起了小买卖。京城里一切如常。人们看到的是乍雨乍晴的天气格外清朗,市场上的海产还在大量到货,看来京津道上平安无事。新鲜的杏子也上市了,海子里的荷花骨朵已经绽出了粉红。棚铺的伙计们正忙着给大户人家搭过夏天的天棚,今年的棚搭出了新式样,起着脊,上面蹲着吉祥兽,讲究点儿的还有匾额,这边写的是“盛世清和”,那边写的是“普沐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