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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五章(第3/5页)

杜阿尔特弯腰一鞠躬,走出门去。

亚历山大倚靠在一张矮榻上,招手示意切萨雷在一张天鹅绒软垫小凳上坐下。虽然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睛里却透着股精明,那神情在公共场合从来都看不到。他郑重其事地对切萨雷说:“现在是时候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你是不是像我一样热爱圣母教会?你是否还会继续像我这样把生命奉献给教廷?”

这正是切萨雷期盼已久的谈话。他平素的一切已经向父亲表明得十分清楚,他也有意向父亲证实,自己是一名军人,做不了神父。他仔细地考虑着该如何回答父亲的话。一定要让教皇绝对信任他。切萨雷明白父亲并不像偏爱胡安那样爱他,但他确信父亲多多少少是爱他的。他也明白必须警惕父亲的奸猾。那是父亲拿手的兵器,他甚至会对最爱的人、最崇拜的人使诈,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因此,切萨雷强迫自己守护他心头那些最可怕的秘密,不把它们说出来。

最后,他说:“父亲,我必须向你坦承,我有太多不洁的欲望,无法像你希望的那样效命于教廷。而且我也不想让我的灵魂下地狱。”

亚历山大从矮榻上支起身子,目光直视切萨雷的双眼。他说:“我年轻的时候像你一样。人们做梦都想不到我会当上教皇。我辛苦操劳四十年,成了一个向善的人,一名好神父。你也一样做得到。”

“可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切萨雷轻声说。

亚历山大问道:“为什么不想要?你也爱权,你也爱钱。在这个世界上,人们必须努力工作才能苟活。有你这样的禀赋,你会将教廷名耀天下的。”他停顿了半晌,又问,“是不是你良心深处的什么罪孽让你认为自己无法效命教廷?”

此时,切萨雷心中猜到了一切。父亲想要他坦白他与卢克莱西娅的肉欲关系。可是,假使他承认此事,他知道父亲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他知道要隐瞒真相很难,但他意识到父亲并不想听真话,只不过这谎必须撒得让人信服。

切萨雷说:“是的,是一个深重的罪孽。如果我坦白此事,你会从心底责罚我的。”

亚历山大身子向前倾,他目光严厉,似乎能穿透人心,但绝无半分宽恕。那一刻,虽然切萨雷确信父亲已经猜到这些年来他一直与卢克莱西娅保持着情人关系,但他禁不住感觉到一种击败父亲的胜利的喜悦席卷全身。

“没有什么是上帝所不能原谅的。”亚历山大说。

“我不信上帝。我也不信基督、圣母玛利亚和其他那些圣徒。”切萨雷轻声说道,他知道他的话会产生什么样的威力。

亚历山大一开始显得很吃惊,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说:“许多罪徒都这样说,他们害怕死后受到惩罚,所以才宣布放弃真理。还有其他什么吗?”

切萨雷几乎抑制不住地笑了:“是的,还有私通、贪权、谋杀——但只是杀死危险的敌人。还有说谎。可你早就知道这些了。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什么要坦白的了。”

亚历山大把切萨雷的双手握在自己手中。他仔细地打量着这双手。“听着,我的儿子,当世界的残酷让人们感到无法忍受时,人们便丧失了信仰。他们质疑是否真有永恒的、仁爱的上帝。他们质疑上帝无边的慈悲。他们质疑教会。但是,只要付诸行动,信仰还能复生。圣徒们自己也是行动派。那些信徒数十年来不断鞭笞自己、思考人类神秘行为,但他们只是生活在自己的修道院里,我觉得他们一无是处。他们对现实中的教会毫无贡献,他们在世俗世界的苦修对教会没有助益。像你、像我这样的人,必须尽我们特别的职责。哪怕,”话说到这里,亚历山大威严地竖起一根手指,继续道,“哪怕我们的灵魂暂时要在炼狱中接受考验。想想未来的几百年里,我们将要拯救多少基督徒的灵魂,即使他们尚未来到这个人世。他们将会在强大的圣天主教会中得到救赎。每当我祷告的时候,每当我告解我的罪孽的时候,都是为我做过的一些事情寻求安抚。我们的人文主义者——那些希腊哲学家的追随者,他们大可以相信人类是万物存在之根本。我们相信万能的上帝的存在,相信他仁慈而通情达理。你必须相信上帝。你可以与你的罪恶同在,不管你是否愿意坦承你的罪恶,但永远不要抛弃信仰——因为没有什么比信仰更重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