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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永:未竣工的考古学重镇(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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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永主持后冈工地,经过连续几次发掘,出土了与城子崖遗址下层文化相同的黑陶期遗物,发现了小屯(商代)、龙山、仰韶三种文化遗存上下依次堆积的“三叠层”。他观察到,后冈遗址的分布中心每次都略向东北方向移动,这大概与洹水的活动有关,因为洹水所冲积形成的三角沙洲是向东北推进的。也许,古人就是利用洹水向后冈退让的优势,完成了三种文化的依次演进。他进而推测:第一次彩陶文化的人们在西南角留下一个小土堆;第二次黑陶文化的人们在小土堆的东北方向建成一个较大的村庄,这个村庄废弃之后,后冈大致形成;第三次白陶文化的人们在黑陶的废墟上继续堆积,最后形成了现在的后冈。可见,殷墟文化与龙山文化之间有着明显的继承关系,但二者之间也显然存在缺环;龙山文化与仰韶文化之间曾发生过密切关系。尹达后来评价道:“在河南北部这三种文化的时代序列是基本上肯定了。这好象是一把钥匙,有了它,才能打开中国考古学中这样的关键问题。这是中国新石器时代考古发掘中一个极重要的转折点。这功绩应当归之于思永先生。”夏鼐曾写道,“自(梁思永)加入殷墟发掘后,对于组织上和方法上都有重要改进,提高了我国田野考古的科学水平。在野外工作中,能注意新现象,发现新问题。主持大规模发掘时,能照顾到全局,同时又不漏细节。”3

1935年,梁思永(右)在西北冈大墓接待前来参观的伯希和(法国)和傅斯年(左)。

战争爆发后,傅斯年代理中研院总干事,李济受教育部委托,调查故宫文物迁运情况。梁思永以史语所临时负责人的身份,组织全所同人携带物资自南京转长沙,再经桂林、越南海防迁往昆明。一路上,最犯愁的是历次考古发掘的物品。史语所档案中,有梁思永致湖南教育厅朱经农厅长的电文,“存件劳神安置,公私极感”;朱经农的回电却有些不客气,“存件无法起运,分别砌入地下室夹墙内。保管员穷极,汇生活费。”梁思永领着史语所同人,带着妻女,颠沛流离。每次转移,梁思永带领大家一齐动手,把二十多万册书籍和文物装成六百多个大箱,然后经由卡车、火车、木船、轮船,一站一站地押运到目的地。到达昆明后,青年研究人员劳榦、陈述写信向在重庆的傅斯年所长报告:“学生等三月十二日到滇,……此次千里长途运公家要物来此,李启生、高晓梅诸君费力甚大,梁(思永)先生尤卖力气……”但旅途劳顿并未换来长久的清静。1940年10月底,为摆脱敌机轰炸,史语所迁到四川南溪县的李庄。

梁思永一家,租赁李庄镇羊街八号罗南陔家暂居。史语所在板栗坳山上,罗南陔家在江边。梁思永遂周一一早上山,周六晚上下山。山上住六天,家里住一天,那情景颇像他创立的田野工作站制度。2003年,我从当年的房东罗南陔的儿子罗萼芬老人处,了解了当年的情景:

我父亲在当地很有影响,人称“小孟尝”。听说梁思永身体不好,父亲诚恳相邀:“愚下已经叫儿子儿媳迁到乡间石板田住下了,现将自家住房腾出一半,打扫就绪,特请先生与夫人前去查看,可否满意?”梁思永遂住进我家。隔壁住的是中博院主任李济的一家,他父亲是词人李郢客老先生。我家室号“植兰书屋”,院子的天井里有口大青石缸,缸子周围置放有二三百盆兰花,清幽清幽的,空气好,正适合梁思永养病。

梁思永一家在李庄羊街8号院内。

我父亲留了一间屋自己住。好管理兰花。我和父亲、继母住在一起,其余腾给了梁思永。书房里两边是窗,一边是张老式书桌,可作办公,一边是张老式梳妆台可供梁师母梳洗化妆用。中间一张老式大床,一壁一个空着的大书架,可放上千册的书。一边是一个旧式的食品柜和大衣橱。梁思永一家很满意这个环境。
梁思永曾到重庆去治过一段时间的肋膜炎。那是抗战前就得下的病。那段时间,梁思成每隔几天要来弟弟家一趟,看缺不缺什么,有时也捎点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