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清代之今文经学(第7/9页)
因孔子有初年晚年之主张,孔子殁后,宗孔子初年之说者,为古学;宗孔子晚年之说者,为今学。廖平云:
鲁为今学正宗;燕赵为古学正宗。……鲁乃孔子乡国,弟子多,孔子晚年说,学者以为定论。……燕赵弟子,未修《春秋》以前,辞而先反。惟闻孔子从周之言,已后改制等说,未经面领。因与前说相反,遂疑鲁弟子伪为此言,依托孔子。故笃守前说,与鲁学相难。(《今古学考》卷下,页九)
以后今学古学,相争不已。实则今古学不同者只在制度方面。廖平云:
《论语》因革损益,唯在制度。至于伦常义理,百世可知。故今古之分,全在制度,不在义理,以义理今古同也。(同上,页八)
即就制度方面言,亦“其实今学改者少不改者多。今所不改,自当从古。凡解经,苟今学所不足,以古学补之可也”。(同上,页九)故今古二派,“如水火阴阳”,“相妨”而亦“相济”(同上,页一)也。
(二)经学二变
廖平之学第二变为“尊今抑古”,时在戊子(光绪十四年,西历一八八八年)。此时学说,廖平云:
于是考究古文家渊源,则皆出许郑以后之伪撰。所有古文家师说,则全出刘歆以后据《周礼左氏》之推衍。又考西汉以前,言经学者,皆主孔子,并无周公。六艺皆为新经,并非旧史。于是以尊经者作为《知圣篇》,辟古者作为《辟刘篇》。(自注:“外间所祖述之《改制考》即祖述《知圣篇》,《伪经考》即祖述《辟刘篇》,而多失其宗旨。”)(《经学四变记》页三)
此时以今文经为孔子所作。“帝王见诸事实,孔子徒托空言。六艺即其典章制度,与今六部则例相同。”(《知圣篇》卷上,成都存古书局本,页二)古文经说,皆刘歆及以后人所伪造。刘歆真“为圣门卓、操”。(《古学考》页二十)廖平此时学说与康有为之孔子《改制考》及《新学伪经考》所主张者同,故以为康之《改制考》为祖述《知圣篇》,《伪经考》为祖述《辟刘篇》。
廖平此时以为春秋时主张改制者,实只孔子一人。廖平云:
或以诸子皆欲传教,人思改制,以法孔子,此大误也。今考子书,皆《春秋》后四科流派,托之古人。按以言立教。开于孔子。《春秋》以前,但有艺术卜筮之书。凡子家皆出于孔子以后,由四科而分九流,皆托名古人,实非古书。(《知圣篇》卷上页二十七至二十八)
惟其如此,故孔子为唯一之大圣也。
(三)经学三变
廖平之学第三变为讲“小大”之学。时在戊戌(光绪二十四年,西历一八九八年)。此时之学用邵康节说,分政治为皇、帝、王、伯四种。以为《王制》,《春秋》乃孔子王伯之制,乃所以治中国者。然孔子非“一隅之圣”,故王伯之制外,尚有皇帝之制。孔子皇帝之制,以《周礼》为根基,《尚书》为行事,亦如《王制》之于《春秋》。此乃孔子所以“经营地球”者。“《中庸》所谓洋溢中国,施及蛮貊,凡有血气,莫不尊亲。《礼运》所言大同之说”,皆谓此也。(《经学四变记》页四)
所以知《春秋》、《王制》为孔子治中国之制,《尚书》、《周礼》为孔子治世界之制者,以《春秋》、《王制》及《尚书》、《周礼》中所说疆域不同也。《皇帝疆域图》(廖平弟子黄镕本师说编辑)云:
《王制》说《春秋》三千里为小标本。《周礼》说《尚书》加十倍方三万里为大标本。而六合以内,人事尽之矣。《邹衍传》所称大九州得九九八十一方三千里。儒者九州止得八十一分之一。所谓儒者九州,即指《春秋》、《王制》而言。(《皇帝疆域图》,第一,成都存古书局本,页一)
邹衍之大九州即《周礼》、《尚书》所说之九州,即现在吾人所知地球之全部也。《皇帝疆域图》云:
世界开化,由野而文,疆宇由小而大。春秋之时,九州仅方三千里。上推虞夏,草昧尤甚。孔圣删书,托古定制,乃据当日之州名,隐寓皇帝之版图,以俟后施行。藏须弥于芥子,推而放诸四海而准,岂但为鲁邦治列国而已乎?(同上,第八,页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