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朱子(第9/9页)

徐子融有枯槁有性无性之论。先生曰:性只是理,有是物斯有是理。子融错处,是认心为性,正与佛氏相似。只是佛氏磨擦得这心极精细,如一块物事,剥了一重皮,又剥一重皮,至剥到极尽无可剥处,所以磨弄得这心精光,它便认做性。殊不知此性正圣人所谓心。故上蔡云:“佛氏所谓性,正圣人所谓心;佛氏所谓心,正圣人所谓意。”心只是该得这理。佛氏元不曾识得这理,一节便认知觉运动做性。如视听言貌,圣人则视有视之理,听有听之理,言有言之理,动有动之理,思有思之理,如箕子所谓明,聪,从,恭,睿是也。佛氏则只认那能视,能听,能言,能思,能动底便是性。视明也得,不明也得;听聪也得,不聪也得;言从也得,不从也得;思睿也得,不睿也得;它都不管。横来竖来,它都认为性。它最怕人说这理字,都要除掉了,此正告子生之谓性之说也。(《语类》卷百二十六页十三)

枯槁之物,虽无知觉,而既有其物,必有其理,此理即其性也。知觉属心,若因枯槁之物无知觉,即谓其无性,是误以心为性也。知觉运动,皆是心之活动,佛家就知觉运动处认性,故其所认实是心也。心亦是实际的有,亦系“形而下”者。若理则只潜存,故为“形而上”者。故朱子之哲学,非普通所谓之唯心论,而近于现代之新实在论。惜在中国哲学中,逻辑不发达,朱子在此方面,亦未着力。故其所谓理,有本只应为逻辑的者,而亦与伦理的相混。如视之理,如指视之形式而言,则为逻辑的;如指视应该明而言,则为伦理的。朱子将此两方面合而为一,以为一物之所以然之理,亦即为其所应该。盖朱子之兴趣,为伦理的,而非逻辑的。柏拉图亦有此倾向,特不如朱子为甚耳。中国哲学,皆多注重此方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