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韩非及其他法家(第5/8页)

观上所说,亦可知法与术之皆为君主所必需,故《韩非子》曰:“此不可一无,皆帝王之具也。”(《定法》,《韩非子》卷十七页五)然只有法、术,而无势,上仍不能制驭其下。专恃势固不可以为治,然无势君亦不能推行其法术。《韩非子·功名篇》曰:

夫有材而无势,虽贤不能制不肖。故立尺材于高山之上,则临千仞之溪,材非长也,位高也。桀为天子,能制天下,非贤也,势重也。尧为匹夫,不能正三家,非不肖也,位卑也。千钧得船则浮;锱铢失船则沈。非千钧轻而锱铢重也,有势之与无势也。故短之临高也以位;不肖之制贤也以势。(《韩非子》卷八页十一)

又《人主篇》曰:

夫马之所以能任重引车致远道者,以筋力也。万乘之主,千乘之君,所以制天下而征诸侯者,以其威势也。威势者,人主之筋力也。(《韩非子》卷二十页三)

君之势之表现于外者为赏罚。赏罚为君之二柄,《韩非子·二柄篇》曰:

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何谓刑德?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为人臣者;畏诛罚而利庆赏。故人主自用其刑德,则群臣畏其威而归其利矣。(《韩非子》卷二页四)

人莫不畏诛罚而利庆赏,故君主利用人之此心理,而行其威势。《韩非子·八经篇》曰:

凡治天下,必因人情。人情者有好恶,故赏罚可用。赏罚可用,则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君执柄以处势,故令行禁止。柄者,杀生之制也;势者,胜众之资也。(《韩非子》卷十八页八)

因“人情有好恶”而用赏罚,即顺人心以治人。故曰,“逆人心,虽贲育不能尽人力”;“得人心,则不趣而自劝”(《功名篇》,《韩非子》卷八页十一)也。

八 【性恶】

“人情有好恶,故赏罚可用。”盖人之性惟知趋利避害,故惟利害可以驱使之。法家多以为人之性恶。韩非为荀子弟子,对于此点,尤有明显之主张。《韩非子·扬权篇》曰:

黄帝有言曰:上下一日百战。下匿其私,用试其上。上操度量,以割其下。(《韩非子》卷二页八至九)

《外储说左上篇》曰:

夫卖庸而播耕者,主人费家而美食,调布而求易钱者,非爱庸客也。曰,如是,耕者且深,耨者熟耘也。庸客致力而疾耘耕者,尽巧而正畦陌畦畤(顾云:“当衍二字。”)者,非爱主人也。曰,如是,羹且美,钱布且易云也。此其养功力,有父子之泽矣。而心调于用者,皆挟自为心也。故人行事施予,以利之为心,则越人易和;以害之为心,则父子离且怨。(《韩非子》卷十一页六)

《六反篇》云:

且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此俱出父母之怀衽,然男子受贺,女子杀之者,虑其后便,计之长利也。故父母之于子也,犹用计算之心以相待也。而况无父子之泽乎?(《韩非子》卷十八页一至二)

韩非以为天下之人,皆自私自利,“皆挟自为心”,互“用计算之心以相待”。然正因其如此,故赏罚之道可用也。

在经济方面,韩非以为人既各“挟自为心”,即宜听其“自为”,使自由竞争。故反对儒者“平均地权”之主张。《韩非子·显学篇》曰:

今世之学士语治者,多曰,与贫穷地,以实无资。今夫与人相若也,无丰年旁入之利,而独以完给者,非力则俭也。与人相若也,无饥馑疾疚祸罪之殃,独以贫穷者,非侈则惰也。侈而惰者贫,而力而俭者富。今上征敛于富人,以布施于贫家,是夺力俭而与侈惰也。而欲索民之疾作而节用,不可得也。(《韩非子》卷十九页八)

听人之自由竞争,则人皆疾作而节用,生产增加矣。

儒家谓古代风俗淳厚,且多圣人;韩非亦不认为完全不合事实。《韩非子·五蠹篇》曰:

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实足食也。妇人不织,禽兽之皮足衣也。不事力而养足,人民少而财有余,故民不争。是以厚赏不行,重罚不用,而民自治。今人有五子,不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孙。是以人民众而货财寡,事力劳而供养薄,故民争。虽倍赏累罚,而不免于乱。尧之王天下也,茅茨不剪,采椽不斫,粝粢之食,藜藿之羹。冬日麑裘,夏日葛衣。虽监门之服养,不亏于此矣。禹之王天下也,身执耒臿,以为民先,股无胈,胫不生毛。虽臣虏之劳,不苦于此矣。以是言之,夫古之让天子者,是去监门之养,而离臣虏之劳也。古传天下而不足多也。今之县令,一日身死,子孙累世絜驾,故人重之。是以人之于让也,轻辞古之天子,难去今之县令者,薄厚之实异也。夫山居而谷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