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韩非及其他法家(第4/8页)

法既立,则一国之君臣上下,皆须遵守,而不能以私意变更之。《管子·任法篇》曰:

法不一,则有国者不祥。……故曰,法者,不可恒也。(安井衡云:“恒上脱不字。”)存亡治乱之所从出,圣君所以为天下大仪也。……万物百事,非在法之中者,不能动也。故法者,天下之至道也,圣君之实用也。……有生法,有守法,有法于法。夫生法者,君也。守法者,臣也。法于法者,民也。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此谓为大治。(《管子》卷十五页五至六)

《韩非子·有度篇》曰:

故明主使其群臣,不游意于法之外,不为惠于法之内,动无非法。(《韩非子》卷二页三)

又《难二篇》曰:

人主虽使人,必以度量准之,以刑名参之。以事遇于法则行,不遇于法则止。(《韩非子》卷十五页九)

“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乃能“大治”。此法家最高之理想,而在中国历史中,盖未尝实现者也。

法既已立,则一国之“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一切私人之学说,多以非议法令为事,故皆应禁止。《韩非子·问辩篇》曰:

或问曰:“辩安生乎?”对曰:“生于上之不明也。”问者曰:“上之不明,因生辩也,何哉?”对曰:“明主之国,令者,言最贵者也。法者,事最适者也。言无二贵;法不两适。故言行而不轨于法令者,必禁。若其无法令,而可以接诈应变,生利揣事者,上必采其言而责其实。言当则有大利,不当则有重罪。是以愚者畏罪而不敢言,智者无以讼。此所以无辩之故也。乱世则不然。主上有令,而民以文学非之。官府有法,民以私行矫之。人主顾渐其法令,而尊学者之智行。此世之所以多文学也。……是以儒服带剑者众,而耕战之士寡。坚白无厚之词章,而宪令之法息。故曰,上不明,则辩生焉。”(《韩非子》卷十七页三至四)

盖法既为国人言行最高之标准,故言行而不规于法令者,必禁也。故

明主之国,无书简之文,以法为教。无先王之语,以吏为师。(《五蠹篇》,《韩非子》卷十九页五)

六 【正名实】

法家所讲之术,为君主驾御臣下之技艺。其中之较有哲学兴趣之一端,为综核名实。盖应用辩者正名实之理论于实际政治者也。《管子·白心篇》曰:

名正法备,则圣人无事。(《管子》卷十三页七)

又《入国篇》曰:

修名而督实,按实而定名。名实相生,反相为情。名实当则治,不当则乱。(《管子》卷十八页三)

《韩非子·扬权篇》曰:

用一之道,以名为首。名正物定,名倚物徙。故圣人执一以静,使名自命,令事自定。不见其采,下故素正。因而任之,使自事之。因而予之,彼将自举之。正与处之,使皆自定之,上以名举之。不知其名,复修其形。形名参同,用其所生。二者诚信下乃贡情。……君操其名,臣效其形。形名参同,上下和调也。(《韩非子》卷二页六至七)

又《二柄篇》曰:

人主将欲禁奸,则审合刑名者,言与事也。为人臣者陈而言,君以其言授之事,专以其事责其功。功当其事,事当其言,则赏。功不当其事,事不当其言,则罚。故群臣其言大而功小者则罚;非罚小功也,罚功不当名也。群臣其言小而功大者亦罚;非不说于大功也,以为不当名也。害甚于有大功,故罚。(《韩非子》卷二页五)

儒家孔子之讲正名,盖欲使社会中各种人,皆为其所应该。法家之讲正名,则示君主以驾御臣下之方法。辩者所讲正名实,乃欲“慎其所谓”,使“是实也,必有是名也”。法家之正名实,乃欲“审合形名”,使是名也,必有是实也。如君主与人以位,则必按其位之名,以责其效。责其效,即使其实必副其名也。如其臣有所言,则“君以其言授之事,专以其事责其功”。责其功,即使其实必副其名也。如此则诸执事之臣,皆自然努力以求副其名,而君主只须执名以核诸臣之成绩。所谓“君操其名,臣效其形”也。此以简御繁,以一御万之术也。所谓“圣人执一以静,使名自命,令事自定”也。

七 【严赏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