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不列颠秘史(第8/40页)

红衣主教说,有时候,国王谈起自己的母亲伊丽莎白•金雀花,会眼含泪光。你知道,她是一位绝代佳人,非常冷静,面对上帝降临的不幸,表现得那么隐忍。她和老国王有幸生育了很多孩子,也有些没有活下来。但是,国王说,我父母结婚不到一年,就生了我哥哥亚瑟,接着,没有过太久,就又有了一个优秀的儿子,那就是我。所以,二十年后,为什么我只留下一个随便起一阵风就可以要了她的命的弱女儿?

时至今日,这对结婚已久的夫妇被无法理解的负罪感拖垮了。有人说,让他们解脱也许是件好事?“我不相信凯瑟琳会这么认为,”红衣主教说,“如果王后觉得良心负罪的话,相信我,她会去忏悔以求赎罪的。哪怕要花去随后的二十年。”

我干什么了?亨利向红衣主教发问。我干什么了,她干什么了,我们一起干什么了?红衣主教无法回答,尽管他的心在为他最仁慈的君王流血;他无法回答,在这个问题里,他觉察出几丝不太真挚的成分;他想,任何有理性的人都不会崇拜一个动不动就实施报复的上帝,而他相信国王是一个有理性的人,不过这些话他不会说出口,除非是跟他的律师单独呆在一间小房里。“看看我们前面的例子吧,”他说,“克利特[4]主教,那位大学者。他父母养了二十二个孩子,只有他一个人长大成人。有人会说,亨利•克利特爵士和他妻子一准是多行不义的恶人,在基督教世界声名狼藉,才会得到上天如此的惩罚。但事实上,亨利爵士一度是伦敦市长——”

“是两度。”

“而且发了大财,所以我得说,上帝待他丝毫不薄;相反,他们得到了神的各种眷顾。”

杀死我们的孩子的不是上帝之手。而是疾病,饥饿,战争,老鼠咬伤,污浊的空气以及疫病地区散发出来的瘴气;是年成歉收,就像今年和去年;是照料不周。他对沃尔西说,“王后现在多大年龄了?”

“马上四十二了,我想。”

“而国王说她不会再生孩子了?我母亲生我时,已经五十二了。”

红衣主教盯着他。“你确定吗?”他说,接着他笑了起来,笑得开心而爽朗,你不禁觉得当红衣主教真好。

“哦,反正差不多。五十多岁。”克伦威尔家对这类事情总是含糊其辞。

“而她熬过那场折磨了?是吗?祝贺你们母子。但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王后多次分娩的仅存结果是小玛丽——算不上一个完整的公主,也许只能算是三分之二个公主。他陪同红衣主教进宫时见过她,觉得她跟他女儿安妮一般大小,而安妮却要小两三岁。

安妮•克伦威尔是个健壮的小姑娘。她早餐可以吃下一个公主。像圣保罗的上帝一样,她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一旦有谁跟她作对,她就用那双与她父亲酷似的坚定的小眼睛冷冷地盯着别人;家里人常常开玩笑说,我们的安妮如果成了伦敦市长,不知道伦敦会变成什么样。玛丽•都铎是个面色苍白、头脑机灵的小丫头,长着一头赤褐色金发,说话的模样比一般的主教还要严肃。她还不到十岁,她父亲就将她送到勒德洛,以威尔士王妃的身份坐镇宫殿。凯瑟琳早年就是在那里成了新娘;她丈夫亚瑟也在那里去世;而她自己在那年的流行病中也险些性命不保,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浑身无力,被人遗忘,直到老国王的妻子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派人用马车来接她,辗转多日之后她才回到伦敦。凯瑟琳掩藏了——她掩藏了太多——与女儿分离的痛苦。她自己也是一位在任女王的女儿。玛丽为什么就不能统治英格兰呢?她认为那是国王感到满意的迹象。

但是现在,她知道并非如此。

秘密听证刚刚开始,凯瑟琳的满腹怨愤就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在她看来,事情全是红衣主教的错。“我告诉过你的,”沃尔西说,“我告诉过你会是这样。寻找国王的作用?寻找国王的意愿?不,她不能那么做。因为在她的眼中,国王是完美无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