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不列颠秘史(第11/40页)
在走到这一步之前,国王必须跟凯瑟琳谈谈;当她在自己的房间里为他摆好晚餐,耐心而坚定地等待着他时,他不可能总是在别处打猎。现在是1527年6月;国王的头发和胡子经过精心的修剪和卷曲,他身材魁梧,从某些角度看去仍然风流倜傥,穿着白色的丝绸服装,朝他妻子的房间走去。当他走过时,周围飘过一阵玫瑰精油所散发的香气: 仿佛他拥有所有的玫瑰,拥有所有的夏夜。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很有说服力,充满了遗憾。他说,如果他能选择,如果没有障碍,在所有的女人中,他会选择她作为他的妻子。没有儿子并不重要;那是天命。他多么希望能重新来过,再娶她一次;这一次是合法的。但问题在于: 这不可能。她是他哥哥的妻子。他们的结合违反了神的戒律。
你能听到凯瑟琳说了什么。从那由饰带和胸衣所支撑的饱受打击的身体里,发出了你远在加来都能听到的声音: 它回荡着,在这里与巴黎之间,在这里与马德里之间,与罗马之间。她在坚持自己的地位,她在坚持自己的权利;窗户咔哒作响,从这里一直传到君士坦丁堡。
她真是个不寻常的女人,托马斯•克伦威尔用西班牙语自言自语道。
到七月中旬时,红衣主教在为自己的跨越海峡之行做准备。温暖的天气把汗热病带到了伦敦,城里的人越来越少。有些人已经病倒,更多的人想象自己患了病,抱怨头痛和四肢发痛。人们在商店里谈的全是药片和冲剂,修士们在街上卖圣章[5]大捞了一笔。这种疫病在1485年发生过,当时是随着为我们带来亨利都铎一世的军队而来。如今每隔几年,它就让墓地尸满为患。不到一天就可以要人的命。他们说: 早餐还乐呵呵的,中午就没命了。
所以,能够离开城里,让红衣主教颇觉宽慰,尽管他必须带上与其身份相称的随从队伍才能启程。他必须让弗朗索瓦国王确信应该在意大利做出努力,用军事行动救出克雷芒教皇;他必须让弗朗索瓦相信英格兰国王的友好和帮助,但不能承诺派兵或提供经费。如果上帝赐他顺风的话,他带回来的将不只是婚姻无效的判决,还有一份英法两国互相帮助的条约,它会让那年轻的皇帝哆嗦着大嘴,会让他哈布斯堡家族的小眼睛滴出眼泪。
那么,当他在约克宫内他自己的房间里踱来踱去时,他为什么不太开心呢?“如果我取得了我想要的一切,克伦威尔,我又会得到什么?王后会被抛弃,她并不喜欢我,而如果国王一意孤行,博林家的人就会得势,他们也不喜欢我;那姑娘恨我,她父亲呢,这些年来我总是让他出尽洋相,还有她舅舅诺福克,宁愿看到我死在阴沟里。你觉得等我回来时,这场瘟疫会结束了吗?他们说这些灾难都是来自上帝,可我不能假装了解他的意图。我走了之后,你自己也该离开城里。”
他叹了口气;红衣主教是他全部的工作吗?不是;他只是一位要人时刻陪伴在侧的保护人。事情总是越来越多。当他在伦敦或别的地方为红衣主教工作时,他自己以及他派出去为沃尔西办事的人员的费用都是由他自己支付。红衣主教说,你自己报销吧,并让他额外拿走一定的比例;他没有推辞,因为对托马斯•克伦威尔有利的事情,对托马斯•沃尔西同样有利——反之亦然。他的法律事务蒸蒸日上,他已经能取息贷款,并在国际市场组织大额借贷,获取中间人的费用。市场变幻无常——来自意大利的消息从来没有连着好过两天——但是,正如有些人眼光独特,知道马或牛会升值,他则对风险独具慧眼。许多贵族都很感激他,不仅因为组织借贷,还因为让他们的房地产有了更好的收益。不是去找承租人强行索要,而是首先,为地主们准确测出土地的价值、作物的产量、供水情况、建筑资产,再对以上各项的潜力做出评估;然后,选用头脑聪明的人做房地产经纪人,与他们共同建立一套行之有效、逐年审计的会计制度。在选择海外贸易伙伴方面,城里的商人都需要听取他的意见。他还兼职仲裁,大多是商务纠纷,因为在这里、加来以及安特卫普,他评估案件的事实和迅速而公正地做出裁断的能力广受信任。如果你和你的对手能达成起码的一致,都想节省开销,避免拖拖拉拉的庭审,那么,支付一定的费用,克伦威尔就可以为你们所用了;而且他还经常能够友好而荣幸地让双方满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