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信者得爱(第7/8页)

“二姐告诉我了。”

他没有说告诉了什么,也没有提那人的名字,但不妨碍倪年领会其中庞然的愧意。

“有些东西早前就该交代,是我没来得及。你生气就大胆的,要算账就找我,别自己闷着,嗯?”

倪年抬起耷拉的眼角,瞥见他额骨处正在结痂的伤口,不是不动容:“医生真的允许你出院了?”

“我怎么可能拿脑子开玩笑。”

“噢,那罚你一个人在这儿睡到天亮。”

说完她横横眼出去了。

朝阳乍现时,又一个平安无事的大夜班宣告熬完,众将甚慰。

叶鲤宁在那张折叠床上老老实实躺了一宿,待医护人员交接班的工夫,他去取车。片刻,换回私服的倪年捶着肩膀走到住院部楼下,迎接她的,是这个星球古老又崭新的晨光。

大清早活捉主人携眷归巢,独守空房的三千万觉得气氛上有些尴尬,继续爱理不理地卧在蒲团地垫上,默默扭开一张冷酷的黑脸。叶鲤宁进浴室冲了个身,出来时,倪年已经消灭了自己那份早餐,他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交给她,疲劳过盛让人没什么额外想法,她接过手便拐进了浴室。

没一会儿响起细细的淋水声。

荷包蛋煎得色泽金黄,就着温热的牛奶,叶鲤宁吃光盘子里的食物。收拾完餐具,他一步步来到浴室外头,身体往白墙上一靠,伸手叩了叩门。

“叶伯宁执意从你手中买走的屋子,的确是我与二姐母亲的老家。

“早年因为家道中落,我妈妈随家人弃城离开,四处辗转,在暂居北京期间遇到了我父亲。不过直至我十岁那年她病逝,她都没有再回乡。

“除了我的名字,那块翡翠吊坠,大概是她对鲤城为数不多的纪念物。

“你和伍月来陈政铺里那次,确实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三年多前,我随叶伯宁到泉州收房那天,不巧撞见过你在哭。虽然……哭得不丑,但是当时如果能预见今天,或许,我就不会让你有机会那么难过。

“只可惜那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痛苦。”

三千万蹑手蹑脚地迈着猫步过来凑热闹,叶鲤宁见状,照例弯腰蹲下去。一人一猫,高低对视,如过往所有寡淡无味的日子,彼此相伴。

“那座大厝对我来说,谈不上感情深刻。不过现在,倒是越发庆幸曾经有它替妈妈遮风挡雨,也庇护你长大成人。”

浴室里,雾气袅袅,花洒下倪年闭着眼睛,冲淋出的热水在脸颊上肆意滂沱,直至脚背。她感到体内深处,有某种以吨计算的情绪,正无限发胀、扩散,仿佛伶仃漂泊的大船,终于在凄风苦雨的黑夜之后,觅得陆岸。

“倪年,不管叶伯宁找你说了什么,听我的就好了。”叶鲤宁揉揉三千万的脑袋,它金子般的猫眼,像极了世间最清澈纯粹的心灵,“我会爱你,和我们是谁以及一切外物都无关,只因为--”

一个戛然而止,门扇那边,突然便没了下文。

什么?

因为什么?

倪年关掉花洒,淅沥的流水声骤停,她竖起耳朵仔细辨听,门外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叶鲤宁?”

无人答应。

“喂,叶鲤宁你在外面吗?”

还是安静。

怎么回事?人呢?倪年紧张地抹了把脸,想到他挨过重击的脑子,一瞬间心便跳到嗓子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扯过衣物胡乱穿上,急急忙忙扭开门!

叶鲤宁好端端在门外蹲着。

“你--”倪年顿时一口气噎住,瞠目结舌地跺了一脚,“你干吗突然憋着不说话!”

“啊。”他发出个简短的音节,眼珠子打量她只着T恤还湿漉漉的双腿,鼻腔里有模棱两可的狡黠,“上当了。”

“……”

没想到你是这种叶鲤宁!倪年闪身退回到门后边,露出涨红的脑门怒斥:“骗子!”

“消气了吗?”

“想什么呢?更气了好不好!”

“可是你不理我,我头就疼。”

“大骗子……”

“你好像把T恤穿反了。”

“超级大骗子……”

“真的,英文字母应该在前面。”

“那又怎么样?不要你管!”

叶鲤宁挥挥手,打发三千万赶紧离开,自己摁住膝头站起来,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瞬间深刻进五官里:“如果我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