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郑义门风(第9/23页)

徐辉祖道:“什么可惜了?”廖魁道:“那匹‘绦风’只有徐将军这样的英雄才配驾驭牠,那个朱棣的公子长相虽过得去,那及得上中山王徐达老爷的公子?”徐辉祖道:“原来绦风是你偷的,你犯的是偷盗官银的死罪,拍我马屁也没有用。”廖魁冷笑道:“俺虽是个盗马贼,向来江湖义气放在第一位,俺一人做事一人当,砍了俺的脑袋不过碗口大一个疤,何必要拍你马屁。俺是看大将军你对驯马的事儿懂得真不少,我老廖有点儿佩服。”

徐辉祖见他犯了死罪,还在那里侃侃而谈,实在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便问道:“你总共盗了多少官银,从实招来。”廖魁脸上忽然现出一丝羞赧的神色,跪下向徐辉祖磕了三个响头,才道:“实在不好意思,那官银也是从您督军府的军饷里偷的,实在该死。”

徐辉祖又奇又怒道:“宝马你盗督府的,怎么银子也是盗我督府的?”廖魁道:“是中军督府的军士押运饷银,打西皇城街往小校场走去,俺在最后一车上动了手脚,大银袋给划开一个小口,就只掏出了两包银子,每包一百两整整齐齐。不料在赌场中被那个军官从包纸上瞧出了破绽,想来督府在那纸上做了什么暗号。”

徐辉祖心中对这个马精子着实喜爱,有心把他留下来,便正色道:“廖魁,你听着,以你犯的法,俺便不砍你,只要往应天府一送,你就不要想活着出来。但你若痛改前非,跟着我重新做人,我可以饶你不死。你从今以后不得再偷鸡摸狗,乖乖在府中为我管马,再驯养出一匹像绦风那样神骏的好马,你可答应?”廖魁绝处逢生,发誓永远忠于魏国公,赴汤蹈火绝不皱眉,否则三刀六洞、五雷轰顶、不得好死云云。

南京变天,徐辉祖选择留在京师,他有中山王徐达的荫佑,又有阿妹徐皇后的暗护,保住性命应无问题。城破的前一天,他密命廖魁随建文大臣逃亡,将来便由廖魁做为建文和南京徐辉祖之间的传信人。廖魁从头到脚都是一个下层的江湖汉子,出入京师没有人会注意怀疑他,派他做联络人是一着妙棋。廖魁想到恩公徐辉祖在最危急之时以大事相托,心中暗自发誓,这条命原是徐爷睗的,就拚死卖给他吧……

廖魁躺在郑宅镇客栈的床榻上回忆往事,心中的感慨如波涛汹涌,算算时间已过了申时,便起身往街头那间赌场走去。走入赌场,立刻发现这家赌场与一般赌场很不一样,整体布置宛然像是间餐厅,当中两张较大的圆桌,基本上就是饭店里八至十人的圆桌,四周都是方桌,有四人座的,也有二人座的。

赌场虽不大,但各种花样都有,可以和庄家赌,客人之间也可以对赌,赌场反正抽头。其中有一种赌法最奇特,廖魁也没见过,便是桌上一个尖嘴顶起的木盘,盘上分划成八片等面积的三角块,每一块上都写了“大”或“小”字,拨动圆盘旋转,赌客压了大小,用一根头插铁针的木镖扎射下去,如口中叫“大”镖中“大”就算赢,反过来赌客操盘,由庄家射大小,三场为定,看谁家赢得最后胜利,便将赌注赢去。

这种赌法廖魁没有见过,便停下来看。只见一个黑皮汉子和庄家正在对赌,那黑皮汉子扎了三镖,都是赌“大”,镖中了一次,倒有两次砸在“小”上面,看来赢面不大。轮到黑皮来操盘,庄家赌“小”,却是一连两镖都在转得飞快的轮盘上正中“小”字,只有一镖未中,黑皮的一锭白花花银子便给庄家收去了。他身边一个伙伴低声道:“黑皮哥,歇把手吧。”廖魁听得亲切,竟是南京人的口音。

那黑皮输得不服,把身上仅有的一小锭银子掏出放在桌上,和那庄家又玩了三把。这次黑皮很争气,居然三次镖中两次,便笑嘻嘻地接过来操盘,准备扳回一城。岂料庄家三镖竟然也是射中两镖,双方又打平了。重新再赌,黑皮就只中了一次,庄家却中镖两次,于是黑皮的银子又没有了。黑皮摸遍身上,再无分文赌本,急得满脸冒汗。

廖魁瞧得有趣,暗忖:“圆盘上八等分,四大四小间隔标示,照说镖中大小的机会是一样,但若掷镖的技术有好有坏,结果就不一样了。这种赌法有趣得紧,赌运气也赌技术,但这庄家整日练习扎镖,赌客如何赢得了他?”他愈是这样想,却愈是砰然心动、跃跃欲试,这就是赌徒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