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蒙古大夫(第18/23页)
他低呼一声:“走火入魔……”耳中忽然响起完颜道长在汉水畔作别时的告诫:“你武功进展太快太顺,似乎从未遇到任何困境,未来修行若遇到困难,千万记得不可强求。”傅翔暗叫:“来不及了!”体内的烈火反冲,直上头颈及后脑……
就在此时,他听到乌日娜一声尖叫:“阿茹娜,上蛇药!”说时迟那时快,自己的身子被翻转成俯卧,颈上忽地一阵剧痛,紧接着颈上剧痛之处一阵冰凉,只听得阿茹娜的哭喊声:“妈,血流太多,药敷不上去!”乌日娜的呼叱声:“按住,再上药!”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喝道:“退开,待我来施针!”
傅翔依稀感觉到颈上和头顶都有针刺入,周遭众人的声音却愈来愈远,终于听不见了,他的意识已失。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翔居然醒了过来,他闭目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发觉自己仍是俯卧的姿势,睁目看得脸边的床上全是血迹,想要翻脸睡另一边,颈上一阵剧痛。耳边忽然听到乌日娜的声音:“忍着点,现在不要动,你颈子上给割了好大的口子。”傅翔才有点明白,方才自己强练第三层《洗髓经》而走火入魔,竟然让乌日娜母女用蒙古医术救了下来,当下便俯在床上,左脸贴着自己喷出的鲜血,问道:“放血?”
乌日娜道:“不错,幸好放得快。我早知小哥儿的问题必在头颈和脑上,是以你一叫‘走火入魔’,我就在你颈上割了一刀。单单放血还是不成,若不是胡相公及时赶到,施了止血的针灸,阿茹娜的蛇药也敷不上去。放血、止血、蛇药三者缺一不可,傅翔小哥,你可都赶上了,命真大哟。”
傅翔下巴顶在床上,惊问道:“胡相公?待我拜谢……”依稀记得昏厥过去之前曾听到一句“退开,待我来施针”的声音,应该便是那胡相公了。
那胡相公道:“敝人姓胡名濙,从燕京来少林寺,巧遇上小兄弟血流如注,便施针止住了血,好让姑娘上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阿茹娜道:“妈日前便要我准备蛇药,便是巴根那小半杯‘大漠石花’的毒液和三种草药,调成妈秘传的无毒保脑良药。这回可用上了。”
傅翔听得十分感动,自己这条小命是暂时救下来了,但他本身也颇通医药,忍不住再问道:“敢问胡相公,在下身受重伤,身上八脉走位,胡相公如何能施针止血?”胡濙回答道:“人身止血止痛的穴道有全身及局部之别,属全身者固与脉络有关连,但属局部的则无所不在,只须识得局部的次要穴道所在,照样能施针止血、止痛,一般医者是不懂的。”傅翔叹道:“晚辈也是不懂的,闻先生此言如茅塞顿开,就算我伤重不治,能懂了这番道理也值得了。”
傅翔垂死之间,说出此言实在是有感而发,阿茹娜轻声道:“傅翔,别胡说。”
胡濙却对阿茹娜母女拱手道:“蛇毒入药最是困难,一般而言,口服则被消化而无效,进入伤口则等同被蛇咬伤,蛇毒入血就中毒。若先去毒,经常是去其毒性便失了药效。蒙古医术竟能调制出无毒却有药效的方剂,佩服啊佩服,未知能否得闻其详?”
阿茹娜听不懂,便问道:“什么是方剂?”那“方剂学”是汉医的用语,是指汉医辨症、决疗、择药、组方的原则,胡濙一时难以用简明的话向这蒙古女孩说清楚,便沉吟了一会。傅翔便替他解释道:“简单说,方剂便是将各种药材配成有效治疗的方子。”
阿茹娜啊了一声,对她妈妈道:“妈,你这蛇毒的方子能不能告诉胡相公呀?胡相公是个好人,定能用此方剂济世救人。”乌日娜暗骂女生外向,只要救了傅翔的人就都是好人,恨不得百般示好。蒙古人一般而言比汉人豪爽大方,乌日娜便笑道:“胡相公想要知道这方子有何不可,但方子中的蛇毒是‘大漠石花’之毒,中土是没有这种蛇的,知道了配方也没用,倒是这制药的原理可以和胡相公说说的。”
胡濙大喜,连声称谢道:“敝人也有不少珍贵汉方,大娘若是有兴趣,敝人绝不敢藏私。”
傅翔道:“胡相公来得巧啊,也是我傅翔命不该绝。”
胡濙道:“胡某本是江南人士,此次北上到燕京游学,会见了北平府好几位医学高手,得益匪浅。离开燕京后,有意到少林寺向几位高僧请教。我骑驴走到这谷外的小镇,替一对老夫妇治了风湿之病,用药颇为见效,听老夫妇说起,十里之外有个深谷,谷中盛产各种药材,我一听便心动,寻路来此。那晓得入了谷口,小路横斜杂乱,转了半天,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牧羊小童,便问他要寻好药材怎么走。他问要药材做甚,我见这小童傻呼呼地蛮可爱,就告诉他胡某是个大夫,专医疑难杂症,药到病除。原是糊弄他好玩的,那知他一把抓住我的衣袖,大声喊道:‘快去救人,他等着要死了。’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毛驴就跑。一路跑到此处,一进门正好看到‘放血’、‘敷蛇药’一幕,真是惊心动魄,血光之中想不到又是我那点针灸之术建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