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牧师(第8/13页)

那天傍晚,晚餐之后,阿尔文开车送爱玛去教堂参加周四晚上的礼拜。莱诺拉说自己病了不愿意去,说她头痛欲裂。她什么都没吃。“嗯,你的确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爱玛说,摸了摸姑娘的脸蛋,看她有没有发烧,“你今晚就待在家里吧。我会让大家替你祈祷的。”莱诺拉等在自己的卧室里,直到她听见阿尔文发动了车子,随后她确认了伊尔斯科尔还在门廊的摇椅上睡着。她出门去了烟熏室,打开门站在那里,等双眼适应幽暗的光线。她从角落里的小鱼网后面找到了一卷绳子,在一头胡乱打了个套结。随后她把一个空猪油桶挪到小屋中间,站了上去,把绳子另外一端在一根支撑梁上绕了七八圈。接着她从桶上跳下来关上了门。小屋里陷入了黑暗。

她站回金属桶上,把绳套绕在脖子上收紧。一股汗水从她脸上滑落,她发现自己在想应该在户外阳光下做这件事情,在温暖的夏日空气中,甚至或许再等上一两天。也许普雷斯顿会回心转意。这才是她应该做的,她想。他说的那些话不可能当真。他只是有些沮丧,仅此而已。她开始松开绳套,但猪油桶摇晃了起来。接着她脚下一滑,桶滚了开去,她吊在了空中。她只往下落了几英寸,还不足以把脖子一把扯断。她的脚趾几乎可以够到地面,可能只差一英寸左右。她踢着腿,抓着绳子,用尽全力往上爬,想够到大梁,但力气不够。她想叫,可窒息的声音传不到屋外去。绳子缓缓勒紧了她的气管,她越发狂乱,用指甲在脖子上乱抓。她的脸开始发紫。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小便沿着腿往下流。她的眼中血管暴突,一切变得越来越暗。不,她想,不要。我可以留下这个孩子的,上帝啊。我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像我父亲一样远走高飞。我可以人间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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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后大约一周,绿蔷薇县新上任的警长蒂克·汤普森在阿尔文下班的时候等在他车子旁边。“我得和你谈谈,阿尔文,”警长说,“关于莱诺拉。”是他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帮着把莱诺拉的尸体扛出烟熏室的,就在伊尔斯科尔看见门没锁,发现了她之后。这些年来他也接到过几起自杀报警,但多数是男人,因为某个女人或是生意不好自己爆了头,从来没有年轻姑娘自缢。那天傍晚救护车开走之后他问了爱玛和阿尔文,但两人都说姑娘最近实际上看起来比以前高兴。这件事一定内有蹊跷。他已经一个礼拜没睡过踏实觉了。

阿尔文把午餐篮丢进贝莱尔车前座:“关于她什么?”

“我觉得这件事最好告诉你,而不是你奶奶。我听说她容易想不开。”

“告诉我什么?”

警长摘下帽子,拿在手中。他等到其他几个人从他们身旁走过去上了汽车,才清了清喉咙说道:“唉,见鬼,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阿尔文,那我就直说吧。你知不知道莱诺拉怀着身孕?”

阿尔文盯着他看了半天,满脸困惑。“胡扯八道,”他最后说,“不知哪个狗杂种在说谎。”

“我明白你的感觉,真的,但我刚从验尸官办公室出来。虽然达德利是个酒鬼,但他从不说谎。据他估计,她已经怀孕差不多3个月了。”

男孩转过身去背对着警官,从裤子后袋里摸出一块脏抹布,擦拭着双眼。“天啊。”他强忍住上唇的颤抖。

“你觉得你奶奶知情吗?”

阿尔文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随后说:“警长,要是我奶奶知道了,她肯定不想活了。”

“那莱诺拉有男朋友吗?和什么人约会过吗?”警长问。

阿尔文想到了几周前的那个晚上,爱玛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据我所知没有。见鬼,她可是我见过的最虔诚的人啊。”

蒂克又戴上了帽子。“听着,在我看来,”他说,“除了你、我和达德利之外,这件事没必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达德利也不会到处乱说的,我敢保证。所以我们现在先保持沉默。你觉得怎么样?”

阿尔文又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非常感激,”他说,“大家知道她对自己做了什么已经够糟糕的了。见鬼,我们甚至请不来那个新牧师——”他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望向了远处的泥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