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牧师(第6/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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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底,阿尔文和其他9名毕业班学生一起从煤溪高中毕业了。下个周一,他就去施工队干活了,往60号公路绿蔷薇县的延伸段上新铺沥青。是对面山头上叫克利福德·贝克的一个邻居介绍他去的。战争开始之前他和阿尔文的父亲经常一起闹着玩,贝克觉得这孩子也应该得到和其他人一样的机会。这工作收入不错,几乎达到了工会工资水平,尽管他被分派为壮工,据说是整个施工队最差的工作,但伊尔斯科尔让阿尔文在屋后园子里干的活可比这重多了。他头一次拿到工资那天,从酒贩子“老虎机”那儿给老爷子买了两瓶上好的威士忌,从西尔斯百货商品目录上为爱玛订了一台洗衣机,还从梅菲尔商店给莱诺拉买了一条去教堂穿的新裙子,这可是3个县里最贵的一家商店。

就在姑娘忙着找能穿得下的衣服时,爱玛说:“我的天哪,我之前没注意到,你最近开始长肉了。”莱诺拉转身对着镜子微微一笑。她以前都是直上直下的,没屁股没胸。去年冬天,有人把《生命》杂志上一批集中营受害者的图片贴在她的衣柜上,用墨水写着“莱诺拉·拉弗蒂”,还画了个箭头指向左起第3具尸体。要不是因为阿尔文,她甚至懒得把它摘下来。但她现在终于看起来像个女人了,就像蒂加丁牧师承诺的那样。她现在每周会有三个、四个,甚至五个下午和他幽会。每次他们发生关系她都觉得糟透了,但又无法对他说不。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意识到罪恶的力量有多么强大。难怪人们想上天堂那么难。每次他们见面,普雷斯顿都想尝试些新把戏。昨天,他拿来了一管他妻子的唇膏。“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因为我们一直都在犯罪,”她怯生生地说,“但我觉得女人不应该画脸。你不会生气吧?”

“哈,我才没有呢,亲爱的,没事,”他对她说,“天呐,我欣赏你的信仰。真希望我妻子能像你一样热爱耶稣。”随后他咧嘴一笑,把她的裙子往上一拉,用拇指勾住她内裤上方拉了下来:“何况我本来想画的也不是脸。”

一天傍晚,爱玛洗晚餐碟子的时候往窗外看去,发现莱诺拉从屋子外面马路对面的林子里钻了出来。他们之前等了她一会儿才吃的饭。“这姑娘最近花了不少时间待在林子里。”老太太说。阿尔文靠在椅背上喝着最后一点咖啡,看着试图卷起一支香烟的伊尔斯科尔。老头儿俯身趴在桌上,沟壑遍布的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阿尔文看着他颤抖的手指,想着舅爷爷的身子是不是开始走下坡路了。

“你知道她的,”阿尔文说,“可能在外面跟蝴蝶说话呢。”

爱玛看着姑娘跌跌撞撞地爬上通往门廊的小坡。看样子她刚才一直在跑,因为脸很红。老太太注意到过去几周姑娘身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头一天她还高高兴兴,第二天就满脸绝望。很多姑娘在刚来例假的时候会有点儿不太正常,爱玛想到,但莱诺拉早在两年前就经历过了这一切。不过她看见她还在研读《圣经》,而且似乎比以往更爱去教堂,虽然从做一场好的布道这一点来说,蒂加丁牧师连给阿尔伯特·塞克斯提鞋都不配。有时爱玛不禁想,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传播福音上心,因为他看起来总是心不在焉,像是另有所思。又来了,她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为那些鸡肝生气了。今晚上床睡觉前她又得再为这件事祈祷一遍。她转身看着阿尔文:“你觉得她会不会是交男朋友了?”

“谁?莱诺拉?”他翻着眼睛,像是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事情。“我觉得你不用担心这个,奶奶。”他瞟了一眼伊尔斯科尔,发现他把卷烟弄得一塌糊涂,只能张着嘴坐在那儿,盯着桌上的材料。男孩伸手拿过那一小包烟草和烟纸,开始帮老爷子卷一根新的。

“样貌不是全部。”爱玛严厉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着急地说,为自己开了姑娘的玩笑而羞愧。已经有太多人开她的玩笑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在学校里替她把那些人挡开了。下个秋天她可有得受苦了。“我只是觉得她不会对附近的任何男生感兴趣,仅此而已。”

一声吱嘎轻响,前面的纱门开了又关上,他们听见莱诺拉哼着歌进来了。爱玛仔细一听,发现是《可怜悲伤的朝圣者》。她暂时放下心来,把手浸入温水中,开始刷锅。阿尔文也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卷烟上。他舔湿烟纸,把烟扭紧,递给了伊尔斯科尔。老人微微一笑,伸手从衬衣口袋里摸火柴。他找了好久才摸到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