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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教父从眼角斜了我一眼,然后又边揪胡须边盯着自己的脚。我能想象得出他的大脑里在想什么:“一旦她离开,他就会恢复正常了。”下午就这样慢慢过去了。四点钟的时候,我们开始用餐。又是我和瑞秋分坐桌子两端,教父和牧师则对坐两边。于是又充满了谈话声和笑声,甚至还有吟诗声。我坐在那里,像最初那样保持沉默,注视着她的脸。她的脸曾经有些迷人,因为那时我对她还不了解,我以前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能这样不断说话,并且谈论各种话题,和在场的每个人都谈得来,因而是那样具有魅力。如今我已了解了她的所有伎俩:先引起一个话题,用手捂着嘴和牧师悄悄说点什么,接着两人一阵窃笑。每当此时,教父便会凑前去问:“怎么回事?艾什利夫人,你们在谈什么呢?”她立即会机敏而略带嘲弄地回答:“牧师会告诉你的。”牧师此时则会脸涨得通红却又非常自豪,好像自己是位哲人一样,讲出一个连他家人也从没听过的故事。这是她喜欢的一个小把戏,而我们大家是康沃尔人的行为方式,只好就那么受她摆布,被她愚弄。
我不知道她在意大利的生活是否会更辛苦,想必不会是这样的,只有她那同伴才和她趣味相投。有瑞纳提在她身旁附和,说着她最熟悉不过的语言,这样在桑格莱提别墅里的谈话要比在我家这个乏味的饭桌上的谈话更为精彩。有时她会打手势,仿佛要注解她说的语速很快的话。我注意到她用意大利语对瑞纳提讲话的时候,这种姿势更多。今天,为了打断我教父的谈话,她又这样,双手快速而敏捷地划拉着。然后,在等他答话的时候,她便双手交叉,胳膊肘轻轻搁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听他说话的时候她的脸便转向他,所以我从我坐的这端看见的是她的侧面,这样她在我眼里显得很陌生,像是刻在硬币上的匀称轮廓,是那位皮肤深黑、戴着头巾、缩在门口、伸着双手的外国女人。然而,当她面对着我笑的时候,就不再陌生了,是那个我所熟悉、所爱过的瑞秋。
我教父的故事讲完了,接下来是一阵静默。我已熟知她的行为举动,此时便望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看看帕斯科夫人,然后又转向我。“我们去花园好吗?”她问,于是我们都站起身。牧师掏出表来看了看,不无惋惜地说:“非常遗憾,我得走了。”
“我也得走了,”教父说道,“路西兰有个弟弟病了,我答应要过去看他的,但露易丝可以留下来。”
“喝完茶再走吧。”瑞秋说。然而似乎时间已比他们所想的晚多了。于是又一阵言辞之后,尼克・肯达尔和帕斯科一家乘马车走了,只有露易丝一人留了下来。
“现在只剩下咱们三个了,”瑞秋说,“就随便一些,到我的闺房去吧。”她朝露易丝笑了笑,便领头上了楼,“露易丝想喝药饮吗?”她回过头来大声问道,“我要让她尝尝我的手艺,要是她父亲遭受失眠之苦的话,可以用这个治治。”
我们都进闺房坐下。我靠着窗户,露易丝坐在凳子上,瑞秋则忙着做一些准备。
“英国喝法,”瑞秋说,“如果有一种英国喝法的话,我想是要放一些去皮大麦的。我从佛罗伦萨带回一些干草药,如果你喜欢这种味道,我走的时候可以给你留一些。”
露易丝起身走到她跟前,说:“我从玛丽・帕斯科那里听说你知道每种草药的名称,而且还给这里的佃户们治好了不少病。过去人们对这种东西的了解可比现在的人多一些,现在仍有一些老人能治疗肉瘤和皮疹。”
“我能治的不止是肉瘤。”瑞秋笑道,“去他们家里问问看,草药的学问历史悠久。我是从我母亲那里学来的。谢谢你,约翰。”约翰提来一壶冒气的开水,“在佛罗伦萨时,”瑞秋说,“我常在自己房里制作药饮,再让它多放一会儿,会更好一些。然后我们一边品尝饮料,一边欣赏水珠洒落池中。安布鲁斯会几小时坐在那里看着喷泉。”她把约翰拿来的水倒进茶壶,“我有个想法,”她又说,“下次我来康沃尔的时候,要从佛罗伦萨带一尊小石像来,就像我水池里的那尊一样。可能要费工夫找找,但肯定会找到的,我们可以把它放在我们这里正在建造的低洼花园中间,也造一个喷泉。你们认为如何?”她转向我,脸上挂着微笑,左手拿着一把汤匙在搅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