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8页)
舞蛇不止一次想问马利戴斯他的朋友出了什么事,但她并没有说出口。这块岩石地表不容许他们交谈,除了集中全副心神穿越这片熔岩原外,他们根本无暇思考其他事情。
舞蛇不敢问,也害怕知道。
她的袋子沉重地垂在腿上,随着这匹马步伐的节奏不停摆荡。舞蛇可以感觉到狂沙在它的隔间里调整姿势;她希望它不会发出响声,不然又会惊吓到这匹马。
舞蛇的地图里并没有标示出这片火山熔岩原。往南走就会到绿洲,那也是熔岩原的尽头。商队会避开熔岩,因为人群和牲畜会很容易受伤。舞蛇怀疑他们能在天亮之前到达目的地,这片曜黑色的岩床会让热气快速聚集。
终于,这匹马开始放慢步伐,虽然马利戴斯仍不断发出鞭策声。
马儿越过满布石块的宽广河流时,步履摇摇晃晃地充满韵律,快要哄舞蛇睡着了。当他们从长长的火山岩斜坡往下走时,这匹马绊了一跤,她猝然惊醒。这匹马双脚奋力挣扎,努力抬起臀部,他们一阵前后颠簸。舞蛇抱紧袋子和马利戴斯,膝盖牢牢夹住马儿。
悬崖底部松软的岩块已经碎裂开来,无法再承受马匹步行的重量。舞蛇感觉到马利戴斯的腿夹紧了这匹母马,迫使这匹负担沉重的疲倦马儿开始慢跑。他们此刻身处在一个狭窄高深的峡谷中,火山岩形成的高耸峭壁峙立两侧。
点点光线盘旋在黑檀木林间,舞蛇昏沉沉地以为那是萤火虫的光芒。有马在远处嘶叫,灯火赫然跃入前方视野。马利戴斯倾身向前,对这匹马说了些鼓励的话语。马儿举步维艰,奋力与深深的沙堆对抗,不慎摔了一跤,舞蛇重重地撞上马利戴斯的背部,狂沙也因突然而来的撞击发出嘎嘎的声响,这匹马受到惊吓倏然狂奔。马利戴斯让马疾跑,直到它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它的口水不断往脖子上滴流,鼻翼也喷溅出丝丝血滴。马利戴斯驱策它前进。
营地仿佛海市蜃楼般地在往远方倒退。舞蛇每吸一口气,就觉得痛苦不堪,好像自己就是这匹马一样。这匹马在深深的沙堆中挣扎前行,宛如一个筋疲力尽的泳者在俯头入水时拼命换气的模样。
他们到达终点帐篷了。这匹母马步履蹒跚,停了下来,双脚跨开,头垂得低低的。舞蛇滑下马背,汗水溽湿的膝盖还在不住地发抖。马利戴斯下马带她进入帐篷。帐幕已被撑开,灯笼里微弱的蓝色火光笼罩在整个帐篷内。
帐内似乎光线明亮。马利戴斯受伤的朋友靠着帐壁躺着,她的脸色发红,脸上的汗珠剔透,红棕色卷曲的长发松乱纠结。她身披薄衫,衣服上深色的污点已被汗水浸湿,并非血渍。坐在她身旁地板上的同伴不安稳地抬起头。他的脸难看且令人发怵,神色非常紧张,小小的黑色眼睛上,浓浓的眉毛蹙成一团,褐色的头发蓬松杂乱,没有光泽。
马利戴斯跪坐在他旁边:“情况怎么样了?”
“她终于睡着了,一直睡到现在。至少她没有伤到……”
马利戴斯握住那名年轻男子的手,俯身轻轻啄了一下熟睡中的妇人,她并没有被惊动。舞蛇放下皮袋,靠得更近;马利戴斯与那名年轻男子表情茫然地相互对看,开始察觉到身体的疲惫。那名年轻男子突然倾身抱住马利戴斯,他们默默不语良久,一直相互拥抱。
马利戴斯挺直身子,不情愿地离开。“医师,他们就是我的伴侣,这位是艾力克,”并朝着那名年轻男子点头,“这是洁西。”
舞蛇握起这名熟睡妇人的手腕,她的脉搏微弱,没有规律。她的额头上有块颜色很深的瘀青,但没有瞳孔扩大的现象,幸运的是她可能只有轻微的脑震荡。舞蛇拉开被单,看见她肩胛骨、手掌心、臀部和膝盖到处都是严重摔伤导致的擦伤。
“你说她睡着了从她摔伤以来,意识都一直很清醒吗?”
“我们找到她时她是昏迷的,不过她曾经醒来过。”
舞蛇点点头。洁西身侧有一道深长的擦伤,她的大腿上绑着绷带。舞蛇尽可能轻柔地解开布带,但是布被干涸的血渍黏住了。
当舞蛇碰到洁西腿上那道长长的伤痕,她毫无动静,甚至也没有像一般熟睡的人那样移动身体以避开惊扰。她没有被痛苦惊醒。舞蛇敲击她的脚底,没有任何反应,反射动作的机能已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