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场跨国恋(第8/9页)

我的车没有被偷。但是结婚后吉姆越来越迷恋我收拾的简朴而温馨的家,吉姆和我周末骑车远行少了。吉姆的另一个爱好是登山漫步,法兰克福周边有很多山,我们时常去,这些山中,详细地标示着符号,沿着绿色圆圈走,或者跟着红色三角走,还是追寻着橙色的四方形走,从哪儿到哪儿走一圈,多少公里,都标示得清清楚楚,还小儿科地为登山漫游者计算,如果你速度每小时5公里,从A到B共15公里,那么你需要3个小时,我看了那些标示总忍不住笑。登山漫游的人都是大自然的孩子啊,那些做标示的人就是希望大自然的孩子开心的,所以才做那么详细那么多色彩那么多形状的标示,他们达到目的了啊,我不是总忍不住开心地笑吗?我这么想的时候,又哈哈笑了,吉姆不明白我为什么笑,但是我笑得多,吉姆也跟着开心。登山漫游吉姆总是希望选那条路长的,我总选那些沿途咖啡屋多的,吉姆总笨拙地像哄孩子一样:“你看那条路,才20公里,沿途有3个咖啡屋呢。”

“才22公里。”我时常被吉姆选择的遥远的路途气得边走边跺脚,但是沿途的咖啡屋总是能给我解气,芳香的咖啡飘满小屋,精美的糕点带着充满诱惑的名字:黑森林、水果草莓、巧克力奶酪……每个咖啡屋都柔情蜜意,各具匠心,咖啡屋总是坐满了周末爬山的客人,个个宾至如归,心情舒畅,和蔼可亲,大家都互致日安。山中漫步回到家,吉姆常常掀开钢琴,即兴弹上一段,我则立刻进了厨房,准备一天体力消耗后丰盛的晚餐,吉姆弹琴的结束曲必定是德国著名的登山漫步歌——登山漫步是磨坊工人的爱好……在磨坊工人登山漫步的旷野豪情激励下,吉姆故意沙哑着嗓子叫:“梅,过来唱,再不来,我的鸭子嗓子就开唱了。”他知道我一听见他的沙哑的嗓音,准会停下厨房的活,乖乖过去唱歌。

晚上柔柔灯光下的吉姆,闲闲地读着报纸。有一次我调皮道:“嗨,只有一个太太多无聊,你想不想有别的女朋友。”吉姆答:“女人女人真麻烦,我已有过足够的麻烦。很幸运我有了你,从此不必和别的女人有麻烦。”我的好奇心还在继续:“吉姆,你和那么多女人睡过觉,你现在有时还想她们吗?”吉姆不耐烦了:“别提无聊的问题了。我根本就不记得她们了,如果说还记得一个女人,就是没有和她睡过觉的那个。”吉姆说这话时神情变得有点迷茫,自言自语道:“嗯,她在哪儿呢?这么多年做些什么根本就不知道了。”吉姆的回答让我心里有点酸,我想追着吉姆再问出点什么,但是我看到吉姆转眼又埋头到他的报纸中,舒心地喝着我买的啤酒,大笑着评点当日的新闻,我心里感到踏实了,当初由于吉姆和成打的女人睡过觉的结也早已被解开,我不想再计较吉姆的过去。和吉姆在一起的日子我从不担心,在他眼里,我盛装而出好看,生了病黄黄的脸依然好看,厨房里衣衫油油还是好看。我常跟他开玩笑:“中国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真是套个破麻袋在你眼里也会成西施。”既然吉姆认为我问他想不想以前的女人的问题无聊,当然吉姆也从没问过我和多少男人睡过觉,想不想以前的男人。

我说自己套个破麻袋在吉姆眼里也会成西施,倒不是我想象丰富,而是典出有故。吉姆喜欢骑自行车,他工作第一个月拿到工资后的第一件事是花掉半个月的工资,用当时合一万人民币的钱买了一辆13挡的荷兰造的高级自行车,带着他娇小的中国女朋友,不是带在后座,而是带在前横梁上揽在怀里兜风,我后来一直想一个问题,如果吉姆是有一个德国女朋友,和他差不多高,还不说和他一样壮,他会不会把她带在自行车前梁呢?因为吉姆让我跨上自行车前梁,他有些得意,还有一丝把我这个小小中国女子一把抱上前横梁的狡黠,吉姆不断换挡,不断加速,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在德国留学几年的我,回国看到女孩子们穿得花枝招展,我在德国打工挣的钱都散在了欧洲到处旅游的地方,都送进买音乐会门票的窗口,穿着则很朴素。那天我身上穿的是一件咖啡色直筒针织衫,回国时买的,3元人民币,在膝盖上,家中随意穿的那种,出门时我在腰间系根细细的同色系棉麻带子,瞬间变得前凸后翘,脖子上搭了条月白色真丝围巾,过美茵兹河的大桥时,迎面好几个素不相识的德国人友好羡慕地打招呼,那意思是说:好一对甜蜜的恋人。吉姆边蹬车,边把他的安全帽碰我的安全帽,因为两个人都戴着安全帽,脸碰脸是没有可能的,这时候我的月白色丝巾就飘到美茵兹河里去了。那天剩下的路程我就抗议吉姆骑车太快,让我丢了真丝围巾,我那条筒子裙,一定要真丝围巾来提提档次的,而吉姆则一路兴奋不已地在我耳边说:好看,好看,那些傻帽都是看你啊。我开心地笑了:如果他们是傻帽,那你也一样傻帽,不过我觉得他们还蛮有眼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