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死了的人(第4/6页)

说到这里,他神色变了,抓起杯子连喝了几口威士忌。

“然而,昨天我发现一个人就站在这个街区外面的街上。我平常总是整日闭门不出,只在天黑后才溜出去一会儿。我从窗后注意观察了他一阵子,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他。这人找我们的门房打听过我,昨天晚上我从外边散步回来时,在我的信箱里发现了一张名片,我看了浑身一震:上面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怕见到的名字!”

他眼中的神色、脸上真切的恐惧,让我确信他说的都是真实的。我问他准备怎么办时,我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激动而高亢了。

“我这才知道,我已经像罐头咸鱼一样被他们封死在这儿了!我现在只有一条出路:只有去死!只有追捕我的人知道我已经死了,他们才会罢手。”

“那你怎么办的呢?”

“我先告诉我那个仆人,说我病得非常厉害,再装成一副要死了的样子。这并不很难,我还是很会伪装的。然后我弄到了一具尸体——在伦敦只要知道路子,你总能弄到——搁在一辆四轮车顶上的大箱子里拉了回来,找人帮忙抬到了楼上我的屋子里。当然,我还得弄出各种假象,以便对付事后警方的调查,所以便先躺到床上,叫我的男仆给我配好一杯安眠剂,然后打发他回家。他还说要给我请个医生来,我毅然谢绝,说我最怕医生来搞什么用蚂蟥放血之类的把戏了。他走了之后,我便起来开始伪装那具尸体。这个死人身材和我一样,看上去是酗酒过度而丧命的,所以我便弄了许多酒洒在他身边。这人的下巴跟我的完全不像,会是个破绽,于是我用手枪开了一枪,把他的下巴轰掉。我也想到,明天也许会有人作证说听见了枪响,但我这一层楼没有邻居,所以冒这么一次险也罢。我把尸体套上我的睡衣,搬到了我床上,再把手枪搁在床单上,把四周弄得乱七八糟。然后我穿上一套准备好的应急衣服。我没有刮脸,怕留下痕迹。我想,试图离家到街上去,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一整天都想着你,因为我除了求你帮助而外,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从我的窗户里瞅着,一直到看见你回家,才溜下楼来见你。就是这样,先生,现在我的情况你全都知道了。”

说完他坐着,像猫头鹰似的眨动着眼睛,看上去精神紧张而又非常镇定。到这时,我已差不多完全相信他说的都是实话了。他说的事儿的确是太可怕、太离奇了,但我这一辈子听过不少离奇的事,结果倒往往却是真的。而且,我已养成了一个习惯,做判断时,主要看这个人怎么样,而不是听他说什么。何况,如果他只是想在我这里住下来,然后得空割断我的喉咙的话,他何必要把故事编得这么吓人呢?

“把你的钥匙给我,”我说,“我要看一眼你那具尸体。原谅我的谨慎,我总得多少证实一下。”

他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也想到过你可能要查看,但我没带钥匙来,我把它留在梳妆台上那一大串钥匙里了。我必须把它留在房里,以免留下任何疑点。追杀我的那些人都是些眼明心细的家伙。今天晚上你只好先听信我一回,到明天你就能得到那具尸体的充分证据了。”

我想了一会儿,便说:“好吧,今晚我姑且信你这一回。但我得把你锁在这间屋子里,钥匙我拿着。还有一句话,斯卡德先生,我相信你是诚实的,但如果你不老实的话,我警告你,我开枪打人可是毫不迟疑的。”

“那当然!那当然!”他答道,欢快地蹦了起来。“我还没有请教您的尊姓大名,先生,不过,我能看出你是一个忠厚的人……还有,能借把刮脸刀一用吗?太谢谢你啦!”

我把他领进我的卧室,就让他在那儿自行活动。半小时后,他再出来时,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简直都认不出来了,只有那双眼睛仍是那么炯炯有神,那么热切。他的脸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从中间分开,眉毛也修剪整齐。举止变得好像曾经受过军事训练似的,脸色微黑,活脱脱一副在印度长期服过役的英国军官的样子。眼上还夹了一个单片眼镜,说起话来一丝美国口音也没有了。

“呵!斯卡德先生——”我惊愕得有点口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