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案 石头巷名妓创业 头牌女横死绣榻(第4/7页)
据一个新来的清倌(北京妓院里处女的专门称呼)回忆,那天夜里,宝香特意给她讲了“点大蜡烛”的规矩。讲完规矩,已经快天亮了,宝香和姑娘们睡下,一觉睡到了中午。
处女第一次接客,仪式很隆重,要像新婚一样点龙凤花烛,闹洞房,北京俗称“点大蜡烛”。之后,这个妓女就能正式接客了
起床后,宝香叫宋姨娘陪着,去了外二警署。陪警署署长打牌,是年前例行的公事。在八大胡同的妓女看来,邱署长是个好警察,除了好色贪财,没什么毛病。哪家的姑娘被老鸨或客人欺负了,都去找邱署长,总能帮上点忙,完事之后免费留宿他一夜就成。据说,头等小班妓女,邱署长个个熟悉,闭上眼闻味儿也分得清是哪个。
打了几圈牌,让邱署长抽了几十块钱,宝香就托他办点事:下次去三红班,吓唬吓唬小知己,让她别再给华宝班找麻烦。邱署长有点无奈,他知道三红班和华宝班总较劲,但这是生意场上的事,他一个官家人,不好明里插手。对于这俩头牌的矛盾,邱署长这样说:“小知己确实过分,好几次使钱买通石头胡同的粪头,不给华宝班掏粪,搅得人家满院子臭,没法开门。亏得刘宝香能耐,把华宝班做那么好,但也抢了南班风头。”
临走,宝香给邱署长送去了十几张戏票,全是广和楼的包厢座。回去的路上,宝香给姨娘也塞了两张戏票,说:“想听戏,尽管找我,广和楼我有熟人。”
这个熟人,是广和楼唱旦角的黄昊。宝香是黄昊的戏迷,听戏必去广和楼,每回都叫上姐妹给他捧场,房间还挂着黄昊演出的画片儿。说起这人,姨娘有点故作神秘,“宝香姑娘总说,黄老板是个才子。叫我说,就是个小白脸。”在她和姑娘们看来,宝香对黄老板有点魔怔,像是倒嫖[15]。
这天下午,宝香有点反常,让姨娘陪着去了城南公园(先农坛)。这里是二三等妓女常逛的地方,小班姑娘很少去,怕伤了体面。逛完公园,宝香似乎心情不好,“看了会儿唱戏的,就回来了,一直闷在房里待到晚上。”
妓院使用的付款凭证,就像赌场的筹码。妓女或客人买了妓院的春钱,给跑腿的、拉车的小费,就用春钱,为的是记账方便。图中春钱上印的是春宫
晚上9点多,宝香接了个局票,喊上伙计就走,说要去听戏。姨娘发现了古怪的地方,宝香给了车夫一把春钱,比平时多几倍。对妓院的人来说,和钱有关的没小事儿,姨娘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当晚凌晨,姨娘查到了这个车夫,是八大胡同的老车夫,专拉出条子的妓女。这人车上装了八盏水石电灯,比其他车夫都豪气,人称“胶皮八”。后来,说起宝香的死,姨娘总说:“胶皮八不贪财,宝香姑娘就不会出事。”但是,靠着妓院过活的人,哪个不贪财呢?
3月26日中午,多云:刘宝香死前14小时
这天下午,一个卖春宫画的出现在华宝班门口,一张画没卖掉,却闹出了一场乱子。这个卖春宫的长得有骨没肉,骷髅似的,一身破烂,趿拉着没后跟的破鞋,站在华宝班门口吆喝:“新鲜花样的春宫!”正叫得起劲,门里出来一位戴礼帽的嫖客,照脑门拍了他一巴掌,卖春宫的忙低头退让,连声道歉,以为挡了人家的道。
嫖客拐弯上了街,卖春宫的抬头看了一眼,立马追上去,照着嫖客屁股就是一脚,嘴里骂:“你丫的王八龟,这回你得吃灰了!”嫖客摘了帽子,上去还手,俩人滚地上撕扯了起来。
这嫖客,原来是三红班里的龟奴,专给客人剃头的。龟奴充客人到妓院里打茶围(点妓女),是妓院的大忌,会带来极大的晦气。俗话说:“龟嫖龟,一担灯草灰”。干这种事儿的,要罚吃一担灯草灰,主家也不敢袒护。
华宝班的俩伙计绑了那剃头的,送到宝香跟前。宝香叫人从厨房挖了两碗锅底灰,问剃头的:“你说实话,这灰就可以不吃,敢瞎说还有十碗给你!”
剃头的说了实话,是三红班小知己让他来的。
“给了你多少钱,竟敢干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