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案 石头巷名妓创业 头牌女横死绣榻(第3/7页)
自己开妓院,宝香是为出一口气。她对王饵说:“再过半年,全北京都知道,北班也能成气候。”提起宝香那天中午的样子,王饵说:“感觉她就是个巾帼英雄。”
24号那天,宝香找他,是为商量年底分账和新姑娘上捐的事。华宝班新来的一个宝坻的姑娘,模样好,又肯接客,宝香想立即给她上捐。王饵却不太愿意,说:“先黑着,查到了再说。能省点是点。”[9]
开销的问题,俩人常有争执。一个做事的,一个出钱的,往往想不到一块儿。宝香说:“黑着是能省几个钱,但姑娘就得提心吊胆,万一漏了风,你还得往警署塞钱。总不能为了芝麻,丢个西瓜吧?”
王饵说不过宝香,答应先上捐,但却提出了新的要求:新姑娘的第一回,得给他留着。宝香呸了他一口,应付过去——但也只是应付,王饵最终得了手。当天夜里,那宝坻姑娘就送到了王饵家里。
中午临走前,宝香和王饵提到,一个有钱的客人下午会到华宝班,为了这个人,她推了晚上所有的条子。提起这个客人,宝香很紧张。王饵认为,或许宝香的死和他有点关系——“这种肮脏狠毒的手段,普通逛窑子的哪儿敢干?肯定得罪了有来头的主儿。”
这个有来头的人,是盐业银行的屈经理。他是宝香的熟客,半月前就预定了要在华宝班做花头[10],说要“摆双台”。银行帮和奉系军阀是妓女的最爱,从进门,到床上,一路挥金如土。
从当铺回来,宝香就准备了茶点果盘,专心等着。五点多钟,屈经理出现在华宝班门口,一起进来的还有个男的,剃着平头,八字眉,小眼睛,嘴上一撮浓黑的八字胡。他俩后头,跟了一群长袍和西装。
据当时出门迎接的姨娘说,和屈经理一起的这个人从没见过,看着像日本人。一个上果盘的龟奴说,那八字胡是山东口音,屈经理喊他“张大帅”。
一群人坐了两桌,宝香端上双份果盘,摆在屈经理和八字胡面前,每样抓一份给两人。屈老板给了十块盘子钱[11],拉宝香坐在身边,叫龟奴上菜开酒。两桌菜上来,干果、鲜果、冷盘、热炒俱全,一桌十个大菜,鱼翅、紫鲍都有,喝的都是带来的洋酒,餐具全是景德镇的瓷器。两台酒下来,就是几百块大洋,班里上下都拿了不少赏钱。
吃完饭,宝香和几个姑娘就陪着打起牌来。牌桌上,却出了两场乱子。
9点半左右,屈经理和那张大帅聊起了生意,说些什么枪炮银元的。陪张大帅的姑娘笑呵呵地说:“屈爷那么有钱,是给这位张爷买大炮吗?”屈经理一拍桌子,推倒跟前的麻将,张口就骂,一桌子人全呆住。宝香赶紧搂了屈经理,甜言蜜语地劝。那姑娘随意打听客人的私事,犯的是大忌,宝香扯过那姑娘,扇了几嘴巴,赶回屋里。
屈经理好歹消了气,没过半个钟头,张大帅却拍起了桌子。他输钱输急了,挠头瞪眼,嚷着要泄泄火。宝香赶紧让姨娘叫来俩姑娘,张大帅却拽起宝香,要往房里去。这是抢盘子[12]的事儿,太没规矩。宝香撇开张大帅,往屈经理后头躲,屈经理也跟张大帅周旋着,想糊弄过去。张大帅掀起长衫,掏出一把左轮手枪,一把拍在桌上,说:“这娘们儿,我要定了!”见这架势,宝香马上挽起张大帅胳膊,赔起笑脸,领进了房间。
屈经理不愿意,推了桌子便走,一场热闹就这么散了。事后,宝香对姑娘们说:“管钱的不如管枪的,当官的没有不搂钱的。”保住更有钱有势的客人,这是她做生意的路子。
当晚,宝香陪张大帅住了半宿。一点多钟,张大帅起床走了,外面来了汽车接。宝香这才知道,华宝班躲过了一劫,这八字胡大帅,原来是奉系头子张三多[13]。
3月25日,晴,微风:刘宝香死前两天
送走张大帅,已经是25号凌晨2点。因为晚上有姑娘说错了话,宝香没睡,就给姑娘们上起了课,特意强调了出局陪坐的几大忌讳:不能把脚放在凳子牚上,会踩到客人;不能说“明天见”,是赶客人的意思;不能摸客人的腰,所谓“清倌的苞,客人的腰”,妓院里的客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摸了腰说不定就惹上麻烦;去客人家里或饭庄出条子,一定要认了局票[14]才去,不能随便就答应;坐酒席,不能答应客人留宿,要稍坐便请辞,超过一个时辰就是失礼,临走要说声“宴歇(等一会儿)请过来”,是对客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