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红毡白雪苍茫大地,明月朱楼迤逦前尘(第6/12页)

夏谙慈惊呆了,“怎么会?” “我最初也很奇怪,想了很久,我终于想明白了,”

桑卫兰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失去了那个女人。

在最深的爱与最痛的恨交织的煎熬下,折磨那个女孩,最终逼走了她。

他终于失去了她们,才明白自己的爱,自己的牵挂与惦念有多深,他受不了这种夜以继日的煎熬与折磨。

我想,他可能不止一次地到女孩的学校,偷偷地站在角落里,瞧着她,想让她看到,又怕让她看到。

那女孩后来毕业了,又有了自己的爱人。

他很难再见到她了——他毕竟是位高权重,怕人笑话!后来,他做了一个孩子气的举动,他在深山中盖了一座园林,一切以那女人的喜好来盖,她喜欢《西洲曲》,他就安排她住在西洲,那里有山、有水、有竹、有荷、有月,有她想要的一切……他愿为她心爱的女人,盖一座旷绝千古的泰姬陵,也愿意为她点燃所有的烽火台……他用了许多时间,走了许多地方,花了许多钱,就为了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终于被他找到了,带回西洲。

可就连这个替代品,他也不敢直面她,他太爱她了,爱到心怯——他会在她不经意时偷偷看一眼……可那个女人呢?他在哪里也找不到相像的女人,只好用紫檀雕了一个……” 夏谙慈面无表情,然而脸上的泪,滚珠抛玉一般,流也流不尽。

“那个女孩叫悯悯。”桑卫兰又补充了一句。

夏谙慈再也忍不住了,恸哭着扑倒在他怀里,“这不是真的,卫兰,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是为了哄我开心,编出来逗我玩的……” 桑卫兰板起她的脸,吻干她的泪,望着她眼睛,“是真的,悯悯,一切都是真的。

悯悯,夏疆能够堪破血缘,堪破世俗的屏障与禁忌,热恋而执著,小心而卑微,不顾一切,义无反顾地爱着你,难道我不能吗?我就不能堪破那层外在的皮囊,堪破先辈的仇恨与恩怨,一如当初那样爱着你吗?我一辈子都要爱你,守护着你,和你在一起……” 夏谙慈哭得说不出话来,她是把这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尽?可能是身体太虚弱吧?她哭得几乎虚脱,几乎乏力,随着眼泪流出的,还有她的怅怨、猜疑、自卑与自艾……他是爱我的,他还爱着我!她的心如燃尽的火种,已烬,已枯,已灭,然而里面有个金黄火红的芯,在热烈地、忘我地燃烧着、舞动着、飞扬着……直至油尽灯枯。

女人就是这样,燃尽了,也要再爱一场。

惨案已破,夏疆与东方楚已死,桑卫兰的嫌疑亦顺理成章地解除了。

为了让夏谙慈尽快忘掉谙园里发生的一切,他们又搬回了桑庐,桑卫兰令人在家中装饰一新,久被阴云笼罩的桑庐,竟多少有了些喜意。

一周之后,夏谙慈也回到了桑庐。

阖家都站在门口迎接她,桑卫兰推着她,“悯悯,欢迎回家!” 可能是久坐不动的关系,她的面颊丰润些了,眼睛里也有了神采。

话比以前少了,不过自己能把轮椅转得很好,在客厅里进退灵活自如,很少喊人来帮忙。

腿是坏了,一天更要光洗脸,净梳头,不露一点颓相,桑庐里的人私下议论,说她“人倒架不倒”,不过这样一个美人,就这样废了,真是可惜! 她的腿伤得很重,说是要养上大半年。

不过杜威早下了断言,即使痊愈以后,走路也会有一点跛。

她回家以后,整天看书,写字,天气好的时候叫绿茵推她到草坪上晒太阳,家事管得少了,好在那几个小丫头都规矩懂事多了。

桑卫兰尽可能地抽出时间来陪她,陪她聊天,给她解闷,可他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要操心的事也太多了:刘则轩还押在夏家;刘则举的伤情未愈;若希儿因柳寒江之死,伤心过度,几次寻死觅活,他整夜整夜地陪着她,安慰着她……若希儿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伺机纠她的错处,她的身份随时可能被揭穿,一旦被识破,她就会身败名裂,由身家亿万的女财主,变成一个小偷,一个骗子,一个杀人犯,还有可能被告上法庭——尽管这一切,都是出自他人的安排。

即使侥幸不被揭穿,她一个孤女,又是亿万家财的继承者,也是众人窥伺觊觎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