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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并不觉得我和芬一样。

她瞅了一眼丈夫。他在她身旁睡得很沉,噘着嘴,皱着眉,仿佛正在梦中拒绝别人给他喂吃的。

“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在船上。当时我刚刚结束我的第一次考察。”

“船上的浪漫史。”我脱口而出,几乎像在发问,像是在说这是不是有点过于草率了。我赶紧又小声补了一句:“最幸福的那种。”

“是,很突然。当时我正从所罗门群岛往回赶,船上有一群加拿大来的游客。他们对我没人陪伴、一个人去考察土著人这件事大呼不解,而我也乐得讲了一堆故事给他们听。芬刚开始只是偷偷在边上待着。我不知道他是谁,没人知道,但他是船上唯一一个和我年龄相近的男人,而且,他还不愿跟我跳舞。可后来,有一天吃早餐的时候,他突然走到我跟前,问我昨天夜里梦到了什么。我从他口中得知,他曾在一个叫斗布的部落待过,对当地人做的梦进行过研究。当时他正要去伦敦任教。说实话,得知眼前这个身材魁梧、头发乌黑的澳大利亚人竟然和我一样,也是个人类学家,我的确大吃一惊。我们刚刚结束各自的第一次考察,所以我们之间有无数话题。那时的他是那么活泼,那么幽默。在那个叫斗布的部落里,人人都是巫师,所以芬也学着给人下咒施法,然后我们就悄悄躲在一旁,看看到底有没有效果。我们就像两个孩子,为在一堆乏味的大人中间忽然找到了一个同龄的玩伴而高兴坏了。芬喜欢保持一种‘我们对抗世界’的心态。相识之初,这样的心态非常诱人。其他乘客似乎都消失了。就我们俩,这么一路聊着,笑着,一直到马赛。整整两个半月,和一个人朝夕相处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后,你总该认为你是真的了解他了吧。”她的目光从我左肩上方看了过去,也不知在看什么。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打住了话头。有那么一刻,我甚至以为她就这么睁着眼睛睡着了。可接着,她又回过神来。“之后,他去伦敦教了一个学期的书,而我则回纽约写我的书。一年后,我们结了婚,然后就来了这儿。”

她已经筋疲力尽了。

“我帮你把床收拾出来。”我边说边起身。

我走进我睡觉的小屋,这里架着蚊帐。垫子上的床单几个星期没换了,我的衣服也扔得到处都是。我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塞进旁边一个我拿来当床头桌的箱子,然后拿出一条干净的床单,在垫子上铺开,把床收拾得尽量像一张真正的床铺。我还有一只很舒服的枕头,是从我母亲那儿带来的,只是羽毛已经因为潮湿粘在了一起,感觉里面装的不太像鸭绒,更像是泥巴。

我听到身后传来了笑声。她站在蚊帐那边,瞅着我手忙脚乱地收拾。“床你不用太费心。我倒是想上个厕所,如果你这儿有的话。”

于是我带她去厕所。在热带,厕所你得尽量搭得离你住的房子远一点儿。这是我在拜宁部落学到的教训。天空已经微微发亮,我们不需要火把。我不知道厕所状况如何,因为我从未想过会有女性要用它。我本打算先进去察看一下,再让她进去,可她却先到了,我还没来得及拦住她,她就已经闪身进去了。

我很尴尬。我觉得我该离得近一点儿,因为怕有蛇或蝙蝠什么的,这两样东西我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碰到过。不仅如此,我甚至还在这儿碰到过狐蝠,还有漂亮极了的红金色的小鸟,可泰凯特居然说是我编出来的。同时,我又觉得人在完成生理活动的时候毕竟需要隐私。我尚未想好应该站在多远以外才合适,她的水已经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喷涌出来,并持续了很长一阵。之后,她从里面出来,和我一起往回走,虽然仍是一瘸一拐,身上却似乎重新有了一股劲儿。

我们回到屋里时,芬整个人蜷缩到了沙发一头,像头露出水面的鲸鱼,发出悠长而响亮的鼻息声。在我听来,这种声音太私密了,不该入外人之耳。我后悔没在他睡得这么死之前把他弄到卧室去。我以为内尔会急着上床睡觉,可她却跟着我来到了屋子里。我本想到这儿来泡杯茶,再琢磨琢磨带他们去哪个部落好。

她问我,要拼完这个部落的拼图还差哪一块?我告诉她,基奥纳人有一种叫Wai的仪式,我只在刚来的时候见过一回。在这个仪式里,部落里的人都会把自己装扮成异性。我把自己对这个仪式尚不成熟的想法告诉了她。她问我是否将这个想法跟部落里那些人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