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1944年5月28日,星期日(第12/19页)

走廊尽头的一扇门上标着“审讯中心”几个字。他推门走了进去。第一间屋子是裸白的墙面,光线很亮,里面是普通审讯室的那种配置,一张便宜的桌子,几把硬邦邦的椅子,一只烟灰缸。迪特尔穿过这间屋子走进里面的内室,这个房间不那么明亮,墙是砖砌的,屋里有一根血迹斑斑的梁柱,上面挂着几个用来捆人的钩子;一只伞架上放着几根木棒和铁棍;一张医用床,上面带有头夹和捆绑手腕、脚踝的皮带;一台电击机;一个锁着的柜子,里面大概装着各种药剂和注射器。这显然是间行刑室。迪特尔见过不少类似的地方,但看见这些仍然让他感到恶心。他必须提醒自己,从这种地方收集的情报有助于拯救那些年轻体面的德国士兵的生命,让他们最终回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身边,而不是死在战场上。尽管如此,待在这里还是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这时他听见身后发出一种声响,让他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去,门口有个东西吓得他往后退了一步。“上帝!”他惊叫了一声。那是个半蹲半坐着的形体,它的脸深深陷在隔壁房间投来的强光阴影中。“你是谁?”他对那个影子问道,几乎能听出自己声音里的恐惧。

那个形体走到光亮下面,变成了一个穿着制服衬衣的盖世太保中士。他个子矮胖,一张肉乎乎的脸,灰黄色的头发削剪得太短,看上去像个秃子。“你来这儿干什么?”他对迪特尔问道,说话带着法兰克福口音。

迪特尔恢复了镇静,行刑室让他有些心慌,但现在他很快找回了自己一贯的权威口吻,对他说:“我是法兰克少校,你是哪位?”

中士立刻变得毕恭毕敬起来:“我是贝克尔,先生,很愿意为您效劳。”

“尽快把那些俘虏带到这儿来,贝克尔,”迪特尔说,“把那些能走的立刻带过来,其他人让大夫看了以后再带过来。”

“好的,少校。”

贝克尔走了。迪特尔回到审讯室,坐在一把硬邦邦的椅子上。他不知道自己能从这些俘虏那里得到多少情报,他们也许只知道自己城镇上的事情。如果他的运气不佳,而他们的安全措施又很严密,单个犯人可能只知道自己团队里发生的事情。从另一方面看,并不存在什么万无一失的安全措施,几个单独囚犯的口供最终会聚合成为他们自己和其他抵抗组织的情报。迪特尔的梦想,就是一个团队能像链条一样把他引向另一个团队,让他有可能在盟军进攻前的最后几周对抵抗组织发动一次致命打击。

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他回身往外看了看。俘虏被带进来了,第一个就是那个把司登冲锋枪藏在外衣下面的女人。

迪特尔很满意,俘虏里头有个女人,实在是非常有用。在接受审讯时,女人有可能跟男人一样强硬,但让一个男人开口的办法常常是在他面前殴打一个女人。这女人又高,又性感,这就让迪特尔觉得更妙了。她好像受了点儿伤。迪特尔对护送她进来的士兵摆了摆手,开口用法语跟这个女人讲话:“你叫什么名字?”他的语气相当友善。

她用傲慢的眼神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耸了耸肩膀,这种级别的敌对态度很容易克服。他随即动用了那个为他效劳了上百遍的回答:“你的亲属也许会询问你是否被拘押。如果我们知道你的名字,就能告诉他们。”

“我叫吉娜维芙・德莱斯。”

“美丽的名字,搭配美丽的女人。”他一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下一个囚犯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头上的伤口流着血,脚也跛了。迪特尔说:“你干这种事有点儿老了,是吧?”

那人一脸得意。“是我装的炸药。”他轻蔑地说。

“姓名?”

“加斯东・赖非甫尔。”

“你要记住一点,加斯东,”迪特尔善意相告,“痛苦持续多久要你决定,你要它停,它就会停。”

预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这个人的眼里现出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