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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老人退回到里屋去了。
接替老人的是个年约十五六岁圆脸的女孩,“对不起,我来整理房间。”
视线相遇,入江感到女孩儿的眼里有敌意。
她收拾起房间角落桌上散乱的纸。
入江不经心地望向那里,看到刚才贴在柳树上写着“最后胜利不待龟卜”的标语,数量很多,有一百张以上。
“嘿,这么多!”
入江站起来,探身瞄了一眼。
还有写着其他文句的标语——
誓以铁血收复失地,
彻底抗战驱除倭寇。
统统是抗日标语。标语一角有的被撕破,有的有变了色的浆糊痕迹,可能都是从哪儿没收来的。女孩儿并不理会入江,好像很忙的样子胡乱收拾着,看得出是故意的。
“这些要怎么处理?”入江问道。
女孩儿停下手,带着怒气答道:
“要卖的!”
“要卖?卖给谁?”
女孩儿没答话。
“日本兵吗?”
女孩儿默不作声,摇了摇头。
“南京来的?”
虽自觉唠叨,入江还是问了。提到南京方面的人,大抵是指投靠日本的中国人。
女孩儿很干脆、清楚地回答说:
“对了,要卖给从南京来的谢世育。”
“特地从南京来买呀?真了不得!”
“他人就在这里,那男人,在玉岭。”
女孩儿嘟着嘴说道。
看得出来,对于拿撕下的宣传抗日标语换取报酬这件事,女孩子很明显是站在责难的立场。
因为年轻,大概还不懂得在日本人面前掩饰感情。也可能见对方是日本人,所以有意说话尖酸。如果是这样,那倒是个勇敢的女孩儿。
“能卖多少钱?”
“不知道。”
女孩儿把下巴往前一伸说道。
入江想逗逗她,说:
“好买卖哩,反正不需要成本。”
“才不呢,根本赚不了钱。”
女孩儿气呼呼地回答。
“为什么?”
“忠救军会来收钱的。”
说着,女孩儿抱起那一叠标语,小跑着离开了房间。
原来如此……
对于民众生活在动乱之地的痛苦,入江多少也能理解。
在日军占领区,民众倘若不恭顺,不愿意协助的话,自身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如果不撕掉粘贴的抗日宣传标语,村长等长辈们就会受到严厉的叱责。
但是,这里又是忠义救国军和游击部队相互渗透、拉锯的地方,撕掉标语也会有麻烦。
真是进退两难。
所以,其中一定有什么交易。
——不把你贴的标语撕掉,我会挨骂,对不起了,还得撕。但另一方面……
算啦,干脆付钱吧!
也许汪伪政权派来的那个名叫谢世育的男子,或多或少会给些报酬。但这里的主人们交给忠义军的金额,说不定远远超过了得到的报酬。
想着想着,入江的心情不禁沉重起来。
茶终于端来了。这次,是一个上年纪的女佣。
“刚才的小姑娘呢?”入江问道。
“哦,那是太太的侄女。”
女佣小心地回答。
“哦,她留在家帮忙家务?”
“不,不是的,大部分时间在学校。”
“很有趣的小姑娘哩,想再跟她聊聊。”
“是,我去叫她。”
“会不会不方便?”
入江后悔自己不够客气。
这在北京时也感觉到了,日本人说什么,一些老百姓不怎么敢忤逆。
虽说了不必勉强,但女佣还是急忙走出去喊小姑娘。
入江喝了茶,正在抽烟,主人走进房来,说:
“没招呼您很抱歉,因为庙会的关系,来了很多人。再喝杯茶好吗?”
老人堆满笑容,不停地哈着腰。
在笑脸和殷勤的言谈举止之外,似乎隐藏着什么。日本人谈论中国人时常说,这是表里各异,单从外表是看不出内心想什么的,绝不能大意。入江从很多同事那里听到过类似的言论。但话又说回来,当你以征服者的姿态君临他人面前时,又有谁能对你坦诚相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