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外(第3/14页)
“他们住一起。”她皱起眉头,仿佛认知到同居并不足以证明谋杀。“他有这种能耐,”她小心翼翼地说,“所以我才觉得是他。我并不认为所有的人都有这个能耐。除非情绪火爆,当然,我想人都难免有失去理智的时候,但要说事先筹算然后把人推出,推出,刻意把人推——”
我把手叠到她的手上头。她的手纤长仿若无骨,皮肤摸起来冰凉干燥。我觉得她就要放声大哭或者崩溃或者怎样了,不过她并没有。她只是没办法说出窗户两个字,碰到要说时她就只能顿住。
“警察怎么说?”
“说是自杀。他们说她取了自己的性命。”她吸起烟,“可他们不了解她,根本不了解。如果葆拉要自杀,她会服药。她喜欢吃药。”
“想来她是服用兴奋剂?”
“兴奋剂、镇静剂、眠可欣、巴比妥酸盐。而且她爱吸大麻,也喜欢喝酒。”她垂下眼睛。我的手还叠在她手上,她看着我们的两只手,于是我把手移开。“那些东西我都不爱。我喝咖啡,这是我唯一的污点,但我喝不多,因为这会搞得我坐立难安。今晚我神经紧张就是因为咖啡。没别的。”
“好吧。”
“我姐二十四岁,比我大四岁。我是小妹,老古板的小妹,不过她倒是希望我一直古板下去。她嗑药喝酒什么都来,可又告诉我不要学她,因为对我不好。我觉得我古板就是因为她。真是这样。倒不是因为她说了什么,而是因为我看到她怎么过活,又得到了怎样的结果,我可不想变成她。她那种活法根本就是跟自己作对嘛。不过同时我又很崇拜她,她永远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爱她,老天我真是爱她,我是到现在才发现到我有多爱她,可她已经死了,是他杀了她,我知道是他,这我再肯定不过。”
过了一会儿,我问她想要我怎样。
“你是侦探。”
“没拿到执照。只是当过警察。”
“你可不可以……查出真相?”
“难说。”
“我试过找警察谈,就像跟墙壁讲话一样,可我又没办法丢下这事不管。你懂我意思吗?”
“应该吧。可如果我查了以后认定是自杀呢?”
“她没有自杀。”
“呃,假如查到最后我认定是呢?”
这话她想了想。“我还是不需要相信。”
“没错,”我同意道,“我们有权选择信或不信。”
“我有点钱。”她把皮包搁到桌上,“姐妹俩中我是行为检点的那一个,我在公司上班,我也存钱。我身上有五百美金元现金。”
“这一带不适合拎着这么多钱。”
“够我雇你吗?”
我不想拿她的钱。她有五百美金跟一个死去的姐姐,和其中任何一项道别都换不回另一个的生命。做白工我无所谓,不过这样行不通,是因为我跟她都会因此而不够认真。
何况我有租金待缴又有两个儿子得养,外加阿姆斯特朗的咖啡和波本账单得付。我拿了她四张五十元大钞,告诉她我会竭尽所能对得起这份酬劳的。
葆拉·薇特劳尔坠在人行道上以后,十八分局一辆警车收到通报接下了这个案子。车里其中一个警察名叫古兹克。还在警界时我并不认识他,不过离开之后我们倒是碰过面。我不喜欢这人,而且他对我应该也没什么感觉,不过这人还算诚实,能力看来也不差。第二天早上我打电话找到他,提议请他吃午餐。
我们在五十六街一家意大利餐馆碰头。他点了小牛肉配青椒以及两杯红酒。我虽然不饿,但还是勉强吃下一小片牛排。
他一边嚼着小牛肉一边说:“小妹妹,啊?我跟她谈过话,你知道。这女孩儿白白净净挺漂亮,一个不小心还真会给她迷死呢。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姐姐是自我了断。我问她是不是天主教徒,因为有可能是信仰问题,不过她说不是①。总之碰上神父的话,他们肯定要编个说法。这批人可是一流的律师呢,妈的有两千年的实战经验,脑袋不灵光都不行。我个人便是采取同样态度。于是我就说啦:‘听着,你姐囤了各色药物。搞不好她服了些药喝了点酒又吸些大麻,然后跑到窗口呼吸新鲜空气。她难免有点头昏,也许就这么晕了过去,而且十之八九她到死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而且毕竟并没有诈领保险金的问题啊,马修,所以如果她打算认定是意外,我可不想凑到她耳边大叫是自杀。不过档案是这么说的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