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5/8页)
“艾德温躲起来等候时机自然有他的理由。”我自信满满地说,却不清楚理由何在。我喝了一大口鸦片酊,喝的时候刻意提醒自己连眼皮都不能眨。
“嗯,亲爱的威尔基,祝你好运,”狄更斯轻松笑道,“不过,你打算根据我从来没写过的大纲完成这本书以前,有一件事一定得知道……艾德温确实死了。贾士柏受到你目前正在喝的鸦片酊影响,在圣诞夜杀死了艾德温,正如读者到目前为止的猜测。”
“简直荒谬,”我重复一次,“贾士柏为了罗莎跟他侄子吃醋,甚至痛下杀手?之后呢?我们还有大半本书的空白要填满,结果只剩下……什么东西?贾士柏的自白吗?”
“正是,”狄更斯露出无比邪恶的笑容,“完全正确。《艾德温·祖德疑案》的后半段的确是——至少以此为核心——约翰·贾士柏和他的另一个意识贾士柏·祖德的自白。”
我摇摇头,头却晕得更厉害。
“贾士柏不是艾德温的叔叔,这点跟我们早先的认知不一样。”狄更斯又说,“他是艾德温的哥哥。”
我原本想笑,却只是哼了一声:“哥哥!”
“没错。你该记得艾德温准备跟一群工程师去埃及。他打算彻底改造埃及,也许就此在那里定居。可是艾德温不知道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不是叔叔)贾士柏·祖德(不是约翰·贾士柏)出生在那里……在埃及,而且在那里学到了很多黑暗法力。”
“黑暗法力?”我老是忘记瞄准他,现在又把枪口拉起来。
“催眠,”狄更斯悄声说,“控制他人的意念与行动。威尔基,那可不是我们英国家庭娱乐等级的催眠,而是近似于读心术、真正的意念操控手法。正是我们在书里看到内维尔·兰德勒斯和他美貌的妹妹海伦·罗勒斯之间那种心灵沟通。他们在锡兰练就这种心灵能力,贾士柏·祖德则是在埃及学的。等到海伦·罗勒斯和贾士柏·祖德终于在催眠的战场上相逢——他们势必如此——那会是后世读者肃然起敬传颂几世纪的情节。”
海伦娜·兰德勒斯,不是海伦·罗勒斯,我心想,狄更斯连自己笔下人物的名字都弄错。爱伦·罗勒斯·特南。即使在最后这未完成的失败作品里,狄更斯仍然忍不住把书中最美丽最神秘的女人跟他自己的幻梦与执著的爱伦·特南联想在一起。
“亲爱的威尔基,你在听吗?”狄更斯问,“你看起来好像快睡着了。”
“没那回事。”我说,“就算约翰·贾士柏其实是被害人艾德温的哥哥贾士柏·祖德,接下来几百页的自白对读者来说有什么趣味可言?”
“不只自白,”狄更斯呵呵笑,“亲爱的威尔基,在这本书里我们会走进杀人犯的心灵与意识,文学史上还没有读者有过这样的体验。因为约翰·贾士柏——贾士柏·祖德——是两个人,两个完整的悲剧人格,都困在克罗斯特罕教堂……”
他停下来,转身,充满戏剧性地挥手指向他背后的塔楼与雄伟建筑。
“罗切斯特教堂领唱人那充斥鸦片的大脑里。而那些墓穴……”
他又比了手势,我眩晕的目光追随他的手势。
“那些墓穴……正是约翰·贾士柏/贾士柏·祖德埋藏他亲爱的侄子兼弟弟艾德温被生石灰腐蚀后的骨骸和骷髅头的地方。”
“鬼话连篇。”我没精打采地说。
狄更斯粗声粗气地大笑:“也许吧,”他还在低声窃笑,“可是未来还有那么多峰回路转,读者将会……原本应该会……很乐于获知隐藏在……原本隐藏在……未来故事里的诸多真相。比如说,我们的约翰·贾士柏·祖德是在催眠与鸦片双重作用下杀人。而用量愈来愈大的鸦片是杀害他弟弟那道催眠指令的触发剂。”
“那根本不合理,”我说,“我们讨论过很多次,催眠术没办法命令别人违反清醒时的道德良知去杀人……或犯下任何罪行。”
“确实。”狄更斯说。他喝下最后一口白兰地,把随身瓶放进前胸左侧的暗袋(我记住它的位置,方便事后拿取)。狄更斯的语气就跟过去讨论他作品里某些情节或其他元素时一样,既像资深的专业人士,又像急于说出真相的兴奋男孩。“可是你没仔细听,亲爱的威尔基。我刚刚的意思是,一个力量够强大的催眠师,比如我自己,当然也包括约翰·贾士柏·祖德和隐藏在故事背后还没浮出台面的某些埃及人物——有能力催眠像克罗斯特罕教堂领唱人那样的人,让他活在幻想世界里。那个世界里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而且正是大量的鸦片和——比方说——吗啡激发了这种持续性的幻想,在他不知不觉中引导他做出杀人或更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