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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野市是一年前诞生的新城市,由三个镇合并而成。这一并,低保户便直线上升。有议员指出,导致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也许是人们不像原来那样爱面子了。说不定还真是这么回事。分母一大,人一多,脸皮也会跟着变厚。

晨会结束后,友则把资料和数码相机塞进包里,准备出发。他每天的“例行公事”是去低保人家里家访。社会福利调查员就是干这个的。

出门一看,天空已经飘起了小雪。

今天的第一站是站前商店街附近的公寓。家访对象是个二十二岁的年轻女人。她有两个孩子,大的三岁,小的一岁,但不是和同一个男人生的。目前她对外宣称自己是没有工作的单亲妈妈。算上五万五的房租补助,她一个月能领到二十三万的低保,而且全家的医药费全免。普通市民要是知道有人能白白享受这样的待遇,一定会瞠目结舌。她提出申请那会儿,政府对低保户的管理工作做得还很马虎,审核得也不紧,科长就给她批了。如此丰厚的低保费,她已经领了快半年了。

友则按响门铃,屋里却无人应答。“佐藤女士!”他边喊低保人的名字边敲门,竖起耳朵一听,便听见了稚嫩的童声:“妈妈,妈妈……”

“佐藤女士,您在家吧?我是社会福利办公室的相原。”

友则把嘴凑近门板轻声说道。不愿让街坊邻居知道自己领着低保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友则在这方面还是比较注意的。

屋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过了一会儿,响声变成了脚步声,门开了。

“来了……”开门的女人明明还很年轻,嗓子却因为喝酒太多分外嘶哑。她貌似是刚起床,穿着一身睡衣。胸口敞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早上好,我是来家访的。”

“约的是今天吗……”佐藤揉着眼睛问道。一个小女孩贴在她身后。

“是的,我们早就约好了。我能进去吗?”

“屋里有点乱,要不找家咖啡厅……”

“您要是出去了,孩子们怎么办?您不就是因为要带孩子才没法工作吗?为了了解您的生活状态,我也得进去看一下。”

友则把身子挤进门缝。佐藤很不情愿地转过头,往屋里走去,也没说一个“请”字。

于是友则脱掉鞋,进了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门后面就是厨房。一眼看去,屋里的状态只能用“杯盘狼藉”来形容,连地上都堆满了垃圾,其中不乏便利店的空便当盒。看这架势,这位单亲妈妈平时肯定是不开伙的。只见佐藤把两个孩子赶到卧室,往自己身上套了一件毛衣,一声不吭地钻进了客厅的被炉。看来这位吃低保的住户都没意识到要给客人倒杯茶喝。

“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友则跪坐在被炉前问道。

“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呗。”佐藤说话时没有看友则的眼睛。她都懒得拉几句家常。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上次我建议您找孩子的父亲要一下抚养费,您联系过他们没有?您是有这个权利的。”

“你们帮我去要呗。我再也不想跟他们说话了。”

“这些事必须您自己出面去谈。您应该能联系上他们吧?”

“他们会打我的。要是我死在他们手上,谁来负这个责任!”

佐藤突然瞪了友则一眼。根据之前的访谈得知,在她申请低保时,第一任丈夫居无定所,原本是当酒保的。第二任丈夫则是无业游民。

“您的两位前夫现在都找到工作了吧?”

“不知道。”

“爷爷奶奶没提出要见见孙子吗?”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他们。”

沉默笼罩了房间。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能不能让娘家帮帮忙?”这个问题,友则已经和佐藤讨论过许多次了。而佐藤给出的回答永远都是“我娘家也没有收入”。她的父母貌似也离婚了,父亲杳无音讯。她母亲肯定在为女儿每月能白拿二十几万的低保窃喜,让她千万不要放跑了这条大鱼。真是想象不到一个人究竟可以厚脸皮到什么地步。

友则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寻找有男人生活在这里的痕迹。但就算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只要佐藤装傻,那他也没办法。

衣服丢得到处都是,满屋积着的灰尘也无人清扫。可见佐藤平时根本不做卫生。但友则分明看见电视旁边放着一个LV的手提包。